“小文”,是她微信的名字,她的真名叫杨文娟。“小文”老师今年84虚岁,属蛇,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她看起来和实际年龄不相仿,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走起路来,说起话来,办起事来,干净利落。虽然读书会看起来好像就是一个形式,可她却每次都会准时参加。
说老实话,我在小区里是一个“另类”,除了疫情期间出去做核酸以外,是很少与小区的居民说话的。这样也好,因为自己有自己的事业,闲暇时可以随意所欲地投入到我的文学创作之中,有一种“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那种感觉。觉得时间宽裕,我还尝试着做起了直播。也正是因为直播,我被小区居委会的孟健主任发现了。今年的七八月间,孟主任突然加了我微信,说是让我准备一下,搞一次文学讲座。等我确定了时间,孟主任又和居委会的马书记商量之后上报给街道。最后,我的文学讲座如期举办。自从这次文学讲座以后,我就想当然地被拉进康宁馨读书(报)群了。
也正是在读书会上,经我们楼组长竺老师,还有读书会的组长奚老师的介绍,我认识了杨文娟老师。竺老师是用上海话介绍的,说杨老师经常看我直播,经常给我点赞,而我当时并没有听清楚,只是记得杨文娟老师每次参加读书会都是一件天蓝色的上衣,还带着一顶很时髦的帽子。
打那前后,我突然发现我的直播间、视频号,还有我主编的《故乡文学》公众号的留言突然出现了一个小文老师。她的头像是一个百合花的图案,一看就是一位知性女生。我原以为是我们内蒙古未曾谋面的老乡,后来我看了一下IP地址,才知道是上海。这个“小文”老师到底是谁呢?我忽然想起原来在报社一起工作的“文姓”女生,也叫“小文”,后来也是下海经商了,也许是她吧。我就在视频号或公众号的留言里用“感谢文总鼓励”之类的通用语言进行回复。“文总”似乎没有反驳,我便确认“小文”便是原来的同事了。“我们加个微信吧。”我依旧叫她文总,突然收到了“文总”的回复:“我名字叫杨文娟,退休后,担任里委书记,后康强坊合并,叫康宁强,我年大退居二线,开始担任三支部委员到74岁退休……”我这才知道,“小文”老师的大名叫杨文娟,原来是我们康宁强居委会的老书记。
“小文”老师知道我的上海话说得不好,我们便以微信打字的方式进行交流,从上海徐家汇的天主教堂聊到朝鲜战场,从上海的疫情到金门马祖解放……“小文”老师都让我知道了许多不知道的故事。
谈到徐家汇不得不说徐光启。明代大学士,天文学家徐光启就出生在这片乡土。徐光启是中国最早接触西方现代文明的先人之一。他四十二岁时入天主教,曾与意大利传教士利马窦合译《几何原理》。他是自李时珍之后的明代又一位杰出科学家。《几何原本》刊行20年后,他竟然做了礼部侍郎,不久又成了礼部尚书。同时他并没有放弃宣扬天主教,提倡西方科学文明,延聘重用欧籍人士,忙乎了没几年,劳累而死。徐光启死后,崇祯皇帝还“辍朝一日”,以示哀悼,灵柩运回上海安葬。安葬地以后也就是他的家族世代汇居地。这便是“徐家汇”名字的由来。徐光启的第十六代孙是个军人,他有一个外孙女叫倪桂珍,便是名震中国现代史的宋氏三姐妹的母亲。
“小文”老师说,徐光启坟墓就在天主堂左边。她在6岁的时候就去天主堂唱圣歌,后来又开始领唱,她是从9岁上小学的。小学毕业后教堂不去了,参加共产主义青年团,后到单位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她还说,徐家汇天主教堂里的神父都姓徐,徐定国,徐祖国等等。“小文”老师说她有个同学叫徐加利,今年85岁了,是徐光启后代,现在已经生病卧床了,然后还发了一个笑脸,好像对人生看得很淡。“小文”老师说的天主教堂,是由英国建筑师道达尔设计。历经百年风雨,教堂见证了上海的历史变迁。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教堂曾遭破坏,但1979年归还教区后得到了修复。1989年,教堂被公布为上海市文物保护单位,如今更是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走进教堂,新古典主义时期的法国哥特复兴式建筑风格映入眼帘。尖顶、钟楼和交叉肋拱屋顶等元素充分体现了这种风格的精髓。教堂主体建筑高五层,采用砖木结构,平面呈十字形布局。大堂顶部两侧的哥特式钟楼高达50米,尖顶上的十字架直插云霄,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信仰的力量。“小文”老师还发一些教堂的照片给我,说她就在这里度过了童年的美好时光。看到这些清晰的照片,仿佛听到了时间的回声,感受到了生命的真谛。
10月25日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纪念日。进入十月,一些关于抗美援朝题材的电影或者视频便在网上传开了。我也把自己写得一篇电影观后感《长津湖:冰血传奇的生命颂歌》发到了朋友圈。
“小文”老师看了我这篇文章说,纪念中国抗美援朝志愿军,然后又发了一个哭脸。然后说他的大哥就是抗美援朝的英雄,他入朝作战那一年,她才14岁。大哥在抗美援朝中,为了救一个连而受重伤,荣获陈毅部队第三野三军一等功。可谓战功累累。同时,还发了我好多珍贵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大哥在朝鲜山洞里批文件作战的照片。后来,她去朝鲜鸭绿江接大哥回山东养病。只可惜,老病复发英年早逝。其中还有一张照片是小文老师和大哥的合影照片,大哥英俊,妹妹美丽……小文老师说:“大哥当时是由一个名叫朱金墨的人给带走的,他当时安慰我爸,只有起来革命,才能保家卫国。”
“小文”还说:“哥哥先是去了南京军政大学读书,毕业后直接参加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运动的。”我说,“有时间咱们写写大哥的事迹吧?”她说,“不用,牺牲的人民志愿军有那么多,都是无名英雄,大哥能够活着回来,还给家里留下三个的孩子呢?”
“听”了“小文”老师的诉说,我非常感动,忽然想起习近平主席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不记得来路的民族,是没有出路的民族。”于是我又把我们主办的主题展览《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一些照片发给她。“小文”老师说:“陆老师你做得好,教育下一代,今天的胜利来之不易!”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先后涌现的杨根思、黄继光、邱少云等30多万名英雄功臣和近6000个功臣集体,他们视死如归、无私奉献,用鲜血和生命铸就对祖国和人民的无限忠诚。正是有了这些“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英雄,才能够让全世界对中国刮目相看,今天的和平正是他们用无数的伤痕和痛苦换来了的。
“小文”老师还说,她的弟弟在解放金门、马祖的时候受了伤,他的脚残疾了,不能走路,他的后半生是在轮椅中度过的。她还发了一张弟弟和另外一个战士在一起拿枪的照片给我。我越来越激动了,那个传说中的英雄,或者英雄的家属,就坐在我的身边,而且是娓娓道来,云淡风轻。于是,我冒昧地问了一句,“那您的爸爸呢?”“我爸是地下党员,当时在徐家汇天主教堂中,有一部分人是圣母军,专门为美国敌人传递中国情报。我爸把这些事情汇报给公安局。最后,这些圣母军都被公安局抓走了。”新中国成立之初,百废待兴,然而,西方敌对势力对我们这个新生政权极端仇视,进行各种捣乱和破坏,在华渗透多年的“圣母军”,就充当了破坏新中国的危先锋。“小文”老师还说:“在文化大革命中,有人说我爸是走资派的大魔鬼,在批斗中我爸有高血压,不治身亡。”
在一次读书会上,大家还聊到了上海的疫情。我正好写过一篇《上海战“疫”的时代大考》,从正面讴歌了上海人民在这场战疫中永不言败的抗疫精神。“小文”老师说:疫情期间,我们里委(居委)有一位88岁的老太(侨胞)发生困难,天天在家哭。老公烧好四个菜叫老婆吃,却被她打翻在地,说什么国外的女儿不要她了。他们邻居就找到我,叫我过去看看。其实疫情期间是不好串门的,我就穿上防护服,戴上口罩,敲开了这位侨胞老太的门。我听了他们的诉说以后,就想了一个办法,让他们把她女儿的手机号告诉我,然后通过电脑进行进行视频。视频的两头痛哭流泪,互诉衷肠,最终电话的两头又破涕为笑。“如今这位老太怎么样了?”“这对老人已经不在我们里委了,他们把这面的房子卖掉,搬到虹口区曲阳新村她儿子那面安度晚年了。”“小文”老师说。
“小文”老师,是我们读书会里年龄最大的一位,有着饱经风霜的阅历和活力四射的热情。有一次,邹金玉老师过来给大家拍照,我说您是金老师吧?邹老师说,“我姓邹,大家都叫我金玉。”因为“邹”的上海话发音有些吃不准,我又问了一遍?突然收到“小文”老师的一个微信:“邹金玉!”“小文”老师都八十多岁了,她的听说能力和打字速度,我还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