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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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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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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鲁西

在鲁西(散文)

文/曾棠

这片土地

鲁西站在遥远的平原里,平原躺在鲁西的怀抱里。

抬起头来,仰望东方,仰望着那座青砖青瓦的小城,还有那间古香古色的庙宇,还有那片幽深幽静的林子!

一条大河,浩浩荡荡。从历史的深处奔涌而来,夹裹着厚重的传统文化,携带着悠久的中华文明。它是在追寻那位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夫子吗?还是要延续那种仁义道德的人文情怀?

鲁西,和它的名字一样,就那么默默无闻地行走在五千年的岁月里,为外界所不知!

深秋的阳光,轰轰烈烈地滋润着这片平原。村庄以外,收获后的土地上,空旷着一种耐人寻味的寂静,隐藏着一种不甘寂寞的潮流涌动……新翻的泥土,呈现着波浪形的条纹:似水流年,蔚为壮观,散发出一种醉人的气息:清新浓郁,味觉芬芳,诱惑着人们为了自由而奔放。

山,这种雄浑与粗狂的象征,在这里看不到有形的实体,却体现在鲁西人的精神上,朴实与大方,沉稳与豪爽,厚重而热情,责任与担当,是鲁西人心目中的追求与向往。

水,这种给人类带来福祉,却也给人们带来过灾难的物质,在这片沃土上,演绎过多少让人们不知所措的喂叹!仅千余年前的那次黄河改道,就留下了旷世的遗憾!

其实,任何一次沧海桑田,都是历史的见证,也都是社会发展的必然!

一座黄土掺水和成泥,一叉一叉垒起来的农家小院,在经历了经年的风糙雨淋之后,如今早已走出了苦难的沧桑。小院里,黄灿灿的丝瓜花儿正绽放出美好的馨香。

一个女人,身材苗条,头上包着黄地红花、盛开着两朵大红牡丹的羊肚子毛巾,正步履轻捷地走过幽长的村路,走出深秋的田野,走进了大都市的现代文明……

一个汉子,甩光了背榜,豆大的汗珠子从黝黑的脊背上滚落下来,融进脚下的泥土。在播种机轰鸣的旋律里,随着一阵又一阵勇猛地搏击,一粒粒饱满晶莹的种子,被送入温暖的腹地……

平原,在一阵舒畅的痉挛过后,复归于平静。

呵,这就是鲁西!(736)

绿荫深处有人家

推开屋门,满眼都是绿;

走进平原,全身都是爽。

三月的枝头上,叶芽儿鹅黄嫩绿,早早地就织出了满树的朦胧。大清早,夜幕还没有完全退走,一群自由自在的家雀儿,就忙起来:唧啾唧啾,唧唧啾啾。只听见清丽悦耳的啼鸣,看不见演奏者俊俏的模样儿。节奏紧张的曲调儿,随着暖暖的小南风儿,嫩绿了鲁西的春天。

在遥远的东南方向,“光棍夺锄”的故事,被布谷鸟哀婉的声音讲述的愈来愈近,让人唏嘘。

平原里,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麦子,开始一点一点地泛黄。

菜园里的瓜秧上,也咕咕噜噜缀满了绿皮红瓤的打瓜娃儿。

林子深处,随着“吱呀”的声响,一座小院的大门就敞开了。蓬乱着长发却掩饰不住风韵的女人,好奇着满脸的迷茫,倚在门框上有心无心地朝远处张望起来。

她是在等人吗?

幽幽的林荫小道,蜿蜒曲折着,从平原里一直走到这林子的深处。小道两旁,开得黄灿灿的婆婆丁,还有蓝白相间的剪子股......远远地诱惑着外面热辣辣的阳光。

凉凉的树阴里,疲惫不堪的诗人从遥远的城市里循香而来。他先是站在平原的边缘,望了一眼缓缓流淌过去的马颊河,然后就大胆地走进了林子里。

诗人是要寻找这万亩林海的源头呢?还是要寻找惊心动魄爱情?

他在这黄河故道里跋涉一个多月了,一部描绘鲁西儿女战沙漠造林海的长诗,在他的脑海里渐渐地萌出了绿色的幼芽儿。

倚在门上朝远处张望了半天的女人,终于看见了蓬头垢面的诗人摇摇晃晃着走过来。她忍着“扑通扑通”的心跳,返身进屋,从床底下拽出一颗滚圆的打瓜,“咔嚓”一刀,甜甜的汁水儿就四下流淌开来。红糁糁的瓤儿,黑黝黝的籽儿,诗人贪婪地猛咬一口,一股凉爽瞬间就甜醉心窝儿,驱走了浑身的焦渴与躁热。

自家园里种的打瓜儿,随便吃不要钱。但你得把种儿给俺留下来……

女人的大胆和豪爽,让诗人顿觉周身舒畅了许多许多!吃饱了瓜,抬起头来,望望身边高大挺拔的白杨树,再看看绿荫深处这座僻静的小院儿。还有,还有身边这位风情万种的女人,诗人一下子有了回到家的感觉。

家!

在聊过一些平原以外的故事后,女人说:

今天住下来吧!住下来,这里就是你的家。

面对情感的诱惑,流浪了一个多月的诗人,真的产生了留下来的念头,尤其是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里,那汪如水般涌动的眼神,让他真真的动了心!

住下来,帮我照顾这片林子,这个家!

再望一眼这绿幽幽的林海,粗壮的白杨树,一株紧捱着一株,密不透风,将六月的炎炎阳光拒之于门外了……可!诗人坚定的信念有点动摇了……

你不是会写诗么?女人说,到了秋天,这林子里的诗意比春天里还要浓呢。凉凉的秋风一吹,满树的叶子就漫天飞舞起来。谁知道他们是自由奔放呢?还是被迫逼无奈!反正,那金黄灿烂的叶子在地上就铺了厚厚的一层儿,躺上去,喧透透,软绵绵的,你不想感觉一下那种惬意的浪漫么?

好撩人的话语啊!

只有到了叶子落尽,他才会回来呢!女人的话语一下子伤感起来。整整一年呢,他都把这个家扔给我,让我来操持,还有他的儿子和我的寂寞!

女人抱怨似的倾诉着。但从她的话语里,诗人还是感觉出了女人自豪般的炫耀!

诗人正待开口,突然,墙角里传过来一片鸡鸭鹅的叫声,还有,一个婴儿讶讶的童音从屋里传过来。(1252)

两代人

她是被一辆崭新的大金鹿驮进门的。

那是一个隆冬的早上,院子里还黑乎乎的,一挂清脆的鞭炮声惊醒了整个平原,同时也点燃了她满脸的红晕。

那天的太阳分外娇艳,那天的她分外美丽。

那是二十五年前,她还是母亲的女儿,平原里的一朵花儿,二十岁就在平原里开放出了绚丽的耀眼。

那天,母亲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可是她却没有哭。她知道,母亲之所以鼻涕一把泪一把,虽然有些舍不得她这个女儿,而更多的却是怨恨女儿没有按照母亲的意志嫁人!

当年,她要嫁的那个人,是平原里一个庄稼把式,二十岁就把耧铃摇得山响。可母亲却极力地反对,非要让她嫁到城里去:守着那二亩坷垃地能有啥出息?

她是冒着出嫁后被母亲拒之门外的风险,争取到了自己的幸福,所以,她的婚礼十分的冷清和简朴。一辆大金鹿就把她从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勤俭持家的女人。

但是,她并没有怨恨母亲,她知道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眨眼的功夫,当年的女儿也成了母亲。轮到她自己的女儿要嫁人了!她却左右为难起来:她怎么也看不上外乡来的那个男孩子。其实,说白了就是舍不得女儿!

二十四岁的女儿,出落成了平原里远近闻名的一朵花儿。是花儿就会绽放出诱人的馨香,是女儿就会有媒人踏破门槛!

面对如花的女儿,她一下子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看着女儿出落成远近闻名的一朵花儿,她就再没有了炫耀的心思。她深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便开始留意起身前身后的每一个男孩子来。留意来留意去,就看上了好姐妹家的儿子,就时不时地在女儿面前提起那个男孩子。

难到,做母亲的都是这样吗?

然而,对于她的絮叨,女儿总是不屑一顾,说自己永远不嫁人,要陪伴母亲一辈子。直到年前收秋罢了的一天,在城里打工的女儿突然领回家来一个十分利落的小伙子,她这做母亲才如梦方醒:自己的意志,再也左右不了女儿!

那一刻,她才哀怨地意识到,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就要离开自己,远走高飞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极力地反对起这门亲事……

做工作,威胁,甚至以死相逼,四下里求亲告友……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无济于事。面对她的“好意”,女儿的意志十分地坚决,宁死不屈!

母女关系在这个冬天里一直僵持着,僵持成了一座根深蒂固的大山,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里,横亘在两代人的中间。

直到有一天,女儿突然不辞而别,她才一下子明白过来:女儿已经长成了二十年前的自己!(948)

平 原

说到鲁西,不能不说说平原。

平原从不遮遮掩掩,平原从来都是坦坦荡荡。淳朴,善良;雄浑,粗狂,像一位丰满的女子。站着,站成一种大方的坦荡。面对城市的诱惑,从没有走出过鲁西半步,就那么默默地站在马颊河的右岸,目送着那条永不停息的流淌;躺下,躺成一片丰腴的畅想。在广袤的生命里,让长发飘飘,让曲线优美,把自己的所有毫无保留地呈现给大地,呈现给阳光。自然得让人无言以对,深沉得叫人举目仰望……

呵,平原,你就是养育了无数生命的母亲啊!

呵,平原,你不就是给过我欢乐、给过我忧伤;给过我爱情、给过我梦想;给了我深沉的思考、给了我出走的狂想,又给了我进乡情更怯的故土么!

(276)

榆 树

谁说鲁西没有生命?那它又是怎样养育了无数的生命呢!

平原上生活着无数的生命,其中有一种物体叫做树,树中有一个从不炫耀自己,一生都默默无语,质地淳朴,性格刚毅的种族,叫做:榆。

榆树不开花,也就招不来蜂蝶的围绕嬉戏!

榆树从不张扬自己,就像我的父亲,一生都是默默地劳作,平凡地走路,从没有离开过鲁西半步。

榆树在每一年的初春,都会生长出一种中间是厚实的子粒,周围是薄薄的翅翼的“榆钱儿”。它总是顶着初春料峭的寒风,第一个泛绿灰色的枝条,第一个给黄泥巴小院里带来一声声惊喜;用它一串串,一嘟嘟的清苦,给农家的生活带来无奈的资助。

在鲁西,无数的孩子,都是靠榆树养大的!(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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