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之道
湖中鸳鸯在众人投食下缔造了
一个欢腾的新世界
一场感官盛宴
一种生动的形体表述
比起人类语言
一天天夕晖里的粼粼波光
像一种无谓的展示
而波光之上缓缓移动的船
将告诉我们什么,站在岸边的人
与游船上的人
也许一生都不会相遇
这正是我们的可悲之处
总在旁观
却不知一出生,就身陷其中
我吸入肺中的空气
也许就来自你呼出的叹息
我们被一条隐形的线串连在一起
只有大自然一如既往
恪守它们的自然之道
打动我们的水上新世界
近在咫尺却无法带回空荡的地面
西湖四季
快艇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桥洞滑过
在分割水面的长堤上
每座桥连接的不过是
因视角局限而以不同形式
营造的立体景象
四季所能书写的是因人力渺小
而一代延续一代
以山水形状完成的另一种表达:
春天柳树和桃花相间
夏天荷花填补了水面被忽略的角落
秋天,有尖塔般的水杉和火焰般的
枫叶掩饰每一寸体表的匮乏
当渐渐瘦削的身体渴望覆盖
哪怕是碎片
渴望璀璨,哪怕只有短暂的片刻
大雪落下时,每个人看到的
不过是天意降临时
一身洁白的山水和草木
四季之轮回,哪怕没有结局
只因终将融化,而渴求更多的封存
正如堤岸于湖水,船只于码头
还有世俗之墙框住的生活
环绕着往返四季的我们
而更短暂的爱情,从人出发
流传千年只留下一条,神性的尾巴
雪的预告
山峦和沟壑同样暗沉
风在无处不在的缝隙里呼啸
但雪到达的时候
它就改为以一种更隐密的方式
低声说:好久不见
听说雪今日会来,从我
需要经过毕生试炼才能抵达的地方
带着空白而来
白色雪花纷纷扬扬
没有我期待中那么闪亮
万花筒并不是每个人
都能拥有
幻变的美只来自单纯的年代
而在一切皆可预告的今日
雪未到达前已攥在语言的手掌心
化为无形的水。没有神谕
因为惊喜从不来自深思熟虑
也从不预约到达的时间
就算会暂时渺无音信
时候到了,自会从天而降
如此假设
循着那火光,如果动作再快一点
我会不会赶在风吹来前
到达更明亮的地方
如此假设等同祈祷。答复永远是
风,总能在我
快触摸到某个目标的时候
超过我
它变幻莫测。有时把火苗吹灭
有时让将熄的火星复燃
而当一切化为灰烬,谁能证明
我的躯体里曾经刮过可怕的龙卷风
无声的呼啸,无边的裹卷
如果血液中的火没有熄灭
人怎能辨别由外而来的光
并被引领着一直到达属于我的避难所?
太多的假设已被时间吹散
带着无从寻觅的遗憾
只有一种是例外,当我确认祂的存在
我会向前看生活本身
而不是看,我目标的后视镜
老火车
旧铁轨温柔,老火车
有退役者的落寞
因它们而造的公园
是为隐居闹市
而虚构的一种筹码
让一颗心至死都安于同一个躯体
无缝成型,没有任何接口以供
逃脱,但太阳已长出毛边
消失感无处不在
一个站点就是一处缝隙
上去,下来
你非要在此停留的理由
是想在无聊的机械运送中
体会脚踏实地的存在
有时候,身体也需要疲惫不堪
那是给我们的安慰:离开比忍受更难
战役已经结束
没有更多筹码可输
多余的停留,虚构的逃离
明知出发的地方就是终点
却仍然沿着旧铁轨行走,听凭
刚载过你的老火车
转动一圈,又向你奔来
多数时刻
晴好的日子,适合出游
看过大山水的人
会发觉,置于室内的草木
就算得到加倍呵护,也生长不出在野外
那种姿意的美
阳台上,一个个盛载过
繁荣景象的花盆,现在都空了
我们在失去心爱之物时的承受力
比不过一座山
而在得到时,关于低调的智慧
比不过一滴水
此刻,我看见钱塘江上
船只来往返复,不知道
它们搬来什么,又运走什么
不知不觉中,山水间的建筑物
增加了许多,似乎
我们和大自然更接近了
其实住在江边十年,多数时刻
我只透过玻璃窗
扫一眼不远处的山和水
高楼不过是容器,移植的生活
是花是草,还是鸟鸣?多数时刻
我愿是晴好日子里,风一吹
便可脱离了意义桎梏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