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岁月,一些人一些事,似乎忘记,如心海一粟,淡去无痕。不记得,什么时候来,也不能忆起什么时候起身离开。在零散的记忆里,虽不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却如清水芙蓉般浅浅淡淡,装帧了流年的风景,恰如她珍藏的把那钥匙。
钥匙是老屋的,但老屋已经翻新了。
她的童年大部分时间是在老屋度过的,陪着她的是外婆。记忆里最深刻的是每每出门,外婆总会挂念着“带钥匙了吗”“一定要放好,不然回不来家喽”,彼时的她总是欢跳着,钥匙拿出来,在外婆面前调皮的晃动着“在这呢,在这呢”,然后把钥匙挂在胸前,栓钥匙的红毛线,在胸前格外醒目。外婆总会笑着自言自语道“啥时候这红毛线长了宽了,责任也就大哩”。后来,她上了小学,红毛线变成了红领巾,系在胸前,第一次给外婆看的时候,外婆泪眼婆娑,颤抖着手轻轻抚摸,嘴里还嘀咕着“这用来挂钥匙更牢固。”再后来,胸前的红领巾凝结成了团徽,再到党徽,她佩戴在胸前,外婆却再也看不到了。
此去经年,天各一方,山高水阔,时光将心里的门也关上了。
家人要将老屋翻新,她哭的歇斯底里,在某个周末回到老屋,看着被拆下来的残门锈锁,看着手里的两个钥匙,她沉默了。
恰在此时,瞥见门口处正在施工的工人坐在地上,龟裂的手上握着煎饼,塑料的水杯也被茶渍浸染的残破不堪,满身的泥泞与风霜抵挡不住脸上的笑靥,原来是一个小女孩蹒跚着跑来“爸爸,家里的钥匙给我呀”,工人抖抖手,从兜里拿出钥匙,放在小女孩的手里,用力的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一定要拿好。老屋不拆,工人没有收入,这个小女孩又如何找到回家的钥匙呢?她看到这一幕,蓦然就释怀了。
那年,外婆手牵着稚气未脱的她,走过泥泞的田埂,荆棘丛生的篱笆墙,在太阳下追蝶。天很蓝,云很白,头枕草地,外婆叮嘱她,钥匙是回家的路,一定要拿好。
看着手里的钥匙,她知道要打开心门回家了。新农村的建设下,曾经坎坷的土路不复存在了,变成了宽广的水泥路。周围的房屋都是新盖的,与绿树红花相得益彰。社会在发展进步,回过头来看老屋的翻新也是注定的,老屋只存在记忆里了。外婆的话“责任也就大哩”在她的耳边回响,胸前的党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豁然开朗,握紧手中的钥匙,带着外婆最真挚的期盼与祝福,她知道她要收拾行装,从心出发,开启新的大门。
梭罗在华尔腾湖畔,希望将呼吸到的新鲜空气装起来,卖给那些迟钝的人;林清玄希望将晒到的阳光装起来,卖给那些没有晒过的人;她希望将目之所及的回忆装起来,卖给那些浮沉的人。
追寻光的足迹,展开混沌的往事,晕开心底的涟漪,静静地想,悄悄地念,两把钥匙在浅唱低吟。
此刻的我在轻敲,是她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