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亲的墓前

父亲在世时候，清明节我很少回去，因为有父亲在老家打理一切，顶多就寄点钱给父亲，有时也会跟父亲说要回去，父亲总是说，“路远假期短，孩子小，就别回来了”。家里的其他事我也很少掺和，对老家的一切似乎没有我什么事。

 自从父亲走了之后，我忽然觉得自己肩上有了责任，每年清明节基本上都要回去。以前老家的迎来送往，节日祭祀，都由父亲操持，我自然体会不到。如今父亲不在了，家里总得有人来操持，虽然长兄也在老家，但毕竟不比父亲，不能事事都由长兄来办。再者父亲恩重如山，他生前我未能好好孝敬，清明节无论如何也要去扫墓，寄托哀思。

去年清明节因为疫情没有给父亲扫墓，今年给父亲扫墓时，发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葬了新坟，父亲坟墓前杂草丛生，我与家人赶紧清除周围杂草，给坟头添土，撒满纸钱。多么希望天堂上的父亲能够有钱，能够安乐，能够感知！

跪在父亲墓前，我仿佛又听见了父亲的循循善诱。父亲的离世来得突然，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父亲一向身体都很好，病倒前一天没有任何征兆，与我通电话时还在叮嘱我在老家建房选址注意事项，不曾想这竟然是我们父子最后话别。每次想起这次通话内心就很痛，悔恨自己怎么没有一点点的先知先觉，更悔恨当时与父亲的通话没有再长一些。那年春节我本来是要回老家与父母亲一起过年的，就因为自己经济紧张想省点钱就错过了与父亲一起再过一个年，这将是我一生的痛。好在那年长兄一家人都回去了，原先长兄一家也打算不回去，因长兄一家刚来广州打拼很不容易，后来是父亲催促侄子回去过年才使长兄一家决定回去。否则父母亲只能冷清过年，这样会让我更加内疚。

父亲一向节俭，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向子女开口要钱。平时贵一点的菜都不敢买，衣服穿了好多年还舍不得换新的。有一年过年，父亲身上只有不到2000块钱，怎么节约也要3000至4000元才够开销，这把父亲愁得好几天睡不好觉。母亲就说不够钱就向我要点，父亲说不好开口。母亲就说向自己儿子拿点钱有什么开不了口的，但父亲就是开不了口，结果还是母亲对我说了这事，我赶紧寄过去几千块钱。提起这件事我心里也一直很不安。父亲之所以不对我说，固然是父亲知道我那时的经济也不宽裕，更是因为我曾经抱怨过父亲平时怎么要用那么多钱。事情是这样的，有一次我刚寄给父亲一笔钱，没过几天父亲又说没钱用了。原来是那个时候有亲戚结婚，有邻居过世，又有亲戚生孩子，按照老家习俗都得给钱。其实父母亲自己生活都很节俭，花不了太多钱，但每年的人情往来却要花不少钱。父亲走后我才了解到这些事情，才知道我之前给父母亲的生活费是那么少。现在我的经济条件好很多了，能够多给父亲钱了，但这辈子父亲再也不需要我的钱了。应了“子欲养而亲不待”那古语。

想起父亲最后一次来广州到我家里，后悔竟然没有与父亲一起吃饭。父亲那次来广州是为家乡筹建社戏舞台募捐。按照算命先生说法，那年父亲是不能出远门的，但因为父亲向来热心公益，诸如家乡建设水坝、公厕、公路等，父亲都是带头参加。听说筹建社戏舞台不够钱 ，父亲就主动出来向在广州工作的家乡人募捐。来广州后因忙于募捐，父亲只来家里小坐，说没有时间一起吃饭。那时我没有多想，父亲既然没有时间就等下一回 ，没想到的是再也没有下一回了。我真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将就父亲呢？父亲那么老远跑来广州，在一起吃餐饭又能耽误多少时间！也许是老天爷有意要惩罚我，不让我能有多点时间与父亲在一起。

父亲的坟墓就是一个小土堆，占地不多。清明节那天，我们去了四个大人两个小孩，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扫好墓了。拜祭之后我心里默念，父亲安息，明年清明我们再来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