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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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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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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二十三点

该是有多久没出来玩了,冲进夜色里,竟像脱了缰的小马,在这夜色里撒欢儿,又仿佛冲进了汤汁沸煮的葱花,一瞬间饱吸汤水,散开成一条条绸带,尽情欢舞。我对夜太过喜爱,连风都轻轻的推我,树枝摇摆着为我指引方向。我头上的发,竟也像柳条一样随风摇摆,它们的节奏太过一致,让我情不自禁也想跟随它们舞蹈。

从满是烟火的烧烤摊走出来,刚刚那两瓶绿棒子已经把它最大的力量发挥到我头上,身体是热的,情绪却非常高涨,我和闺蜜璐璐顺着小路边聊边走,穿过南松路和石桥街的居民区,来到迎客广场。这以前是大连机场通往市中心必经之路,所以叫“迎客”也非常贴切,夜晚的时候,LED屏幕会发着耀眼的光。我没有仔细观看过上面的内容,大概都是介绍城市美景的宣传片吧,只是我更喜欢在湛蓝的夜色下,那股橙色的光,很温暖也很安全。夜晚的迎客广场,车辆偶有疾驰,下意识看了一下表,二十三点,我们俩竟大笑起来,就像儿时放下作业本偷跑出来一样,当我们脱离父母,把他们甩在身后,对那种宣誓独立的状态非常有成就感。而今晚,又是叛逆的一个晚上,我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竟然聊到这么晚,可是大连的夜色就是这样迷人呀,二十三点,不过才刚刚开始嘛。

夜二十三点是个孩子,他充分释放、尽情撒欢。

我们在路边举起双臂,在有飞机飞过时的声响下大声呼喊,仿若把胸腔的郁闷通通喷涌出去。我们顽皮的追逐,肆意欢笑,踩着路上洒水车留下的水痕。有那么一块地砖翘起了一个小角,我踩了一下,竟溅出很多水冲向路边,然后璐璐也要踩,也溅出好多水。我们俩轮流着踩,直到再也蹦不出水来,然后我们开始尝试踩其他的砖,像小时候的跳房子。洒水车师傅在远处回头看我们,我大声喊他认真点别把花浇淹了,他竟然停下手里的喷水管,手放到耳边问我说什么,我又大声喊了一次。他摇了摇手,然后又把水管端起来。不知怎的,我跑上前去问师傅,这么晚还浇什么花,浇花不得白天嘛。璐璐赶紧过来拉我,白天浇花不是挡道嘛,她拽上我就走,又不忘回头跟师傅道歉,抱歉啊,她喝多了。哪个喝多了,我清醒的很,不信我给你背诵一个《蜀道难》。噫吁嚱,危乎高哉……璐璐赶紧捂我的嘴,她说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已经不正常了吗。

我们不都是孩子吗,在夜里,谁不曾贪玩,谁不曾泪流满面。我们尽情释放,把属于这一天的压力,用小孩子的方式踩在脚下,又仿若成年仪式上,我们对儿时的顽皮流泪怀念。

夜二十三点是个青年,他坚韧执着、积极乐观。

听到铃铛响,外卖小哥这个时候仍旧穿着黄色或者蓝色的工作服骑着摩托车送餐。只是我在那一辆从身边驶过的车座后看到了一个孩子,他两臂紧紧的抱着前面的人。“妈妈,送完这一单我们可以回家睡觉了吗?”“你作业写完了吗?”“刚才路灯太暗了,我还差两道题。”“那正好我还能再送两单,你把它写完。”只是这几句,我为什么就突然热泪盈眶。我曾是那个孩子,也曾是那个妈妈,我更是那个夜色赶路的人。

抬头是月亮,低头是六便士,我们都想要啊,可是我们能抓住的是我们一路奋勇前行所走过的路。月亮又圆又亮地挂在我们头顶,我们都没有抬头看看她的笑脸,然而这月光一定在我们心里,我们才有十足的勇气面对生活的艰难挑战。

夜二十三点是个中年人,他胸襟宽阔、深沉包容。

我们一路走一路笑,这时,天空飞来很多泡泡,这漫天的彩色泡泡竟瞬间把我们带到童话里。我们追逐泡泡,用手指把它戳破,在它破裂的一瞬间,泡沫汁水朝脸上绽开来,我们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咧得那样长,谁能说此刻我们不是快乐的呢。可是这样的夜晚,是谁在释放这群快乐的小精灵。我们寻着泡泡找过去,却在看到主人的一瞬间愣住。一个中年男子,瘦瘦的,光溜溜的额头上顶着几缕稀薄的发,白色的polo衫,还挂着工作牌。他一个人兀自走着,拿手里的泡泡管甩着泡泡,让自己的周围漫天都是。这种儿童玩具出现在这个成年人手里,竟那样怪异,只是擦肩而过那一刻,我看到他茫然的表情,他没有欣赏杰作的欣喜,也没有因为释放而欣慰,此时这漫天的泡泡,有点浪漫,却也有点伤感。

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把夜晚当成母亲,包容自己白天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得是失,是对是错,夜都会给你机会,帮你保密,让你像枕在母亲的臂弯或靠在父亲的肩头,听你把这一天的故事娓娓道来,然后让你甩掉烦恼,微笑着哄你入睡。

夜二十三点是个老年人,他看遍世态、笑对人生。

路过机场派出所,有个家伙唐突的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他举着手电筒朝我们这边晃过来,还画着圈圈。我对璐璐说,我们是要开演唱会吗,怎么还有舞台光柱。璐璐却觉得我们更像电影院里放映开始后晚来的观众,放映员会用手电筒照照我们的票再用光线指引我们找到座位。我们俩脑洞大开,却突然对身后出现的这个人感到恐惧,我们俩加快脚步,直到那手电的光线从我们身边消失。我们回过头,那人竟不见了,可是刚刚那里并没有路口,这突如其来的消失,令我们惊讶。我们停下脚步,像在探险。也许那个人掉到井里了?这个时候我们又陷入要不要去营救的纠结中。但是很快,我们被另外一对老年情侣吸引了视线。只见两个人拉着手健硕的走着,在这么晚的夜里,他们的手拉得紧紧的。我说,我又相信爱情了。璐璐却笑说,那说不定是老来夫妻呢。我们窃窃私语,又哈哈大笑。直到旁边一对年轻小情侣快速从我们身边走过,投给我们一个鄙弃的眼神。

这夜晚什么样的人都有呀,在这样的夜晚,在灯火通明的迎客路,我们把夜晚看尽,也让夜晚看透了我们。

万千路口,也终于到了我们要分别的那个。我是舍不得走的,因为这意味着这个夜晚结束了。我的童话般的夜晚,我的现实世界,我的不得不睡……可是闭上眼,月亮还悬挂在天空,夜的故事仍旧一次又一次上演,只是夜二十三点,我终究还是爱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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