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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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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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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饮茶香爱此山

坐饮香茶爱此山

      路远明


01

那日,去朋友店里品一款新进的茶。

端起茶盏,习惯性地在杯口深嗅了一下,顿生狐疑,与以往嗅觉里储存的那些茶气竟然都对不上号。呷汤入口,任茶汤在舌上翻旋回转,仍是引诱不出我记忆里的那些茶气,只是觉得这茶散发着一股似曾相识却又一时还说不出的味道。我有些急切地含入第二口茶汤,微闭双眼,将记忆里那些关于茶的气息全部关闭掉,任茶汤肆意地在意识中流动。终于,一扇记忆的门被撞开,努力看去——竟是密林深处。对,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散发的气味,是夏天、雨后、森林里的气味,是厚厚地堆积在原始森林里已经腐烂了的或正发酵着的树叶散发出的气味。咽下第三口茶汤时,积攒在口齿间的茶气开始回韵了,是那种高雅的熟香,带些普洱的醇厚,又带些黑茶的草青,最后呈现的是“腐叶”过后的清新。

此时的脑际,重现出仨俩发小挎筐采蘑菇的情行:雨后清翠的山林里,踩着暄软的落叶,呼吸着温暖潮湿的空气,还有各种树木散发出的气味。那气味只有在山中长大的孩子才能感觉得到。黄菠罗、楸子、水曲柳、柞木散发的是略带苦味的清香;白桦树、色(shai三声)树、榆树、椴树散发的是股甜滋滋的清香;红松、白松、鱼鳞松、樟子松、落叶松散发的是那种带着苦涩、辛辣的松香;最好闻的树要数那丁香科的“暴马子”了,它是做茶叶桶的好材料,就算是不装茶叶,它自身散发出的那股清香甘怡也够人们饱嗅一番了。

树木的气味隐蕴在它的机体、年轮里,不需要揉搓、晾晒、渥堆,也能如绿茶、红茶、黑茶、白茶、乌龙、普尔一样散发出各自的香气,或清新甘甜、或香馨芬芳、或浓郁醇厚地弥漫在密林深处和山里人的心中。

对眼前的杯中之茶,朋友说我的感觉极对,这茶就是来自大山林里的腐叶之中,名曰虫茶。还说,品这款茶最要紧的就是要品出森林的味道,品出人在草木间的味道。

细思,这茶还让我品到了:在散发着腐植气味的泥土中孕育出的生命的气息,清新而芬芳……

         02

“有一朵音符自遥远的天际诞生,声音那么悠远,那么难以捕捉,又那么美好而真实,情绪被一种抒情的韵律躁动了。”这是淡墨先生《空山鸟语》中的文字,描述的是滇南大山深谷里的悠然静美。

因那曾经的山中情怀,我的心境也被那朵生自遥远天际的音符搅动了,精灵一般引着我的心绪由滇南的高山深谷向儿时的那片白山黑水飘去,飘向连绵起伏的山峦,飘向一望无际的林海,飘向张广才岭山坳里三线军工的儿少时光。碧水环绕,青山怀抱,清晨的阳光射入丛林,鸟儿在枝头跳来跳去,一串连一串的啼鸣,从一棵树传向另一棵树,此起彼伏。“叽叽”,“喳喳”,“戛戛戛叽叽……”,“啁啁啾啾……”,“唧唧啾啾……”或清脆,或婉转,时而短促,时而悠长,一会儿低声细语,一会儿引吭高歌,百啭千回,生机勃勃。这森林里的交响,深深地刻录在儿少的时光中,陪伴着我长大的岁月,回声在记忆的时空。

曾几何时,在长长的“顺山倒”的吆喝声过后,山林里开始传出“嗄巴、嗄巴”的断裂声,随后是沉闷的“咕咚、咕咚”的倒地声。这声音让山林里的树木胆颤心惊,然而那伐木的油锯依然疯狂作响。一阵阵“嘎巴”、“咕咚”的声响过后,一棵棵参天树木以“顺山倒”的姿势变成了一片片躺在山坡上的感叹号!

山林被一浪高过一浪的油锯声,“大50”拖拉机的轰鸣声,归楞的号子声,森林小火车的嘶鸣声混合交响着。经年累月,那山得了新的名子——秃山。

山秃了,山洪就来了。来得汹涌澎湃,汹涌中掺着牛羊的哀叫,澎湃里混杂着猪羔子的哀嚎。洪水冲跨了建在山下干巴河上的“干巴桥”,截断了人们的生活通道。后来人们又在干巴河上建起了一座新桥,但那桥已不再藏有儿时的记忆了。

老辈人说:这是山的报复!

山林静下来了,人们也静下来了。一个悠长的休止符,休止了一场喧嚣杂乱的交响。

“唧,唧,唧……”, 长的静寂之后,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紧接着,山林中传出一串稚嫩、动听的音符,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但却美好而真实。生命的旋律终于又在那片山林中响起。


03

时令小雪,天上飘起零星的雪花,心中不由生出醉吟先生的天晚欲雪、绿蚁醅酒、红泥火炉的情趣。

景入诗,诗生趣,趣入茶。拿出烹茶的泥炉,燃起无烟的碳火,放上煮茶的泥壶,一会儿,壶中的柑普便散发出清鲜的果香和醇厚的陈香。静窥泥炉碳火,儿时烧土豆,烤粉条的情行似映炉前,一份遥远的温暖慰藉周身,不由又回想起儿时的地方,那里该是冰雪漫天、玉树琼花、惟余莽莽了。

雪,像似山林入冬的棉被,催促着下面的生灵早些入睡,为着迎接冬眠后的又一场春秋轮回。

儿时总是感觉时光过的太慢,心怀种种莫名的幻想,一年都在追逐由色彩编织的四季,贪图着一幅变幻万千的山水画卷。

消融的冰雪上最涂上去的是开在张广才岭上的冰凌花,点点明黄色的花瓣,迎霜傲雪,摇曳在料峭的春风中,由此展开了一幅以生命本色做颜料,以春夏秋冬为色调,以风霜雨雪为调色板的自然画作。

点点的明黄,引来溪流潺潺,河水缓缓,山林现出隐隐约约的绿的气息。“草色遥看近却无”,无论是怎样的写实大师也难描难绘出这其中的绿色,只有在大自然的画卷中,你才能身临其境地追逐到、感觉到这“近却无”的奇妙意境。渐渐地,这“近却无”的感觉变化为“近愈浓”,大自然开始毫不吝啬地把绿色一波一波地泼向山前山后、山左山右、山上山下。先是嫩绿,然后是翠绿,最后到墨绿,漫山遍野都被这绿弥漫了、覆盖了,阵阵碧波荡漾着盎然生机。

儿时的我,常常钻进那漫天的绿色中,去寻心中更惦记着的那份色彩:紫色的山茄子、臭李子,红红的托瓣、山丁子、五味子,绿色的灯笼果、圆枣子、松树塔,黄褐色的狗枣子、山核桃,深紫色的山葡萄……

不觉中,成群结队的大雁飞过山林,天显得更高了,云也更淡了。

几场秋霜,打翻了大自然的调色板,五颜六色尽染层林。

大片的核桃树、黄菠萝、杨树、白桦被染成了耀眼的杏黄、金黄,阳光下一片灿烂。

色树、榆树、柞树迎霜而成一团团火焰,燃起生命中最艳丽的色彩,“丹枫如火欲横天”。

各种色彩都是由那绿色过度而来,由绿渐渐地黄,由绿缓缓地红,红黄青绿之间,纷呈着万般变化,霜愈浓色愈重,韵味叠出。一场色彩与色彩的美丽邂逅。

只有那不惧霜寒的松柏,依然苍翠葱茏,如针的松叶坚毅地固守着生命的本色,衬托着大山的性格。

一只松鼠蹿上画面,捧起落地的松塔,嗑去塔皮,取出松籽,藏于洞穴,开始了过冬的准备。

雪,覆盖了山林,一场色彩缤纷的画卷落下了大幕。天地间,一片苍茫、寂静。

枝繁叶落,草木荣枯,大自然就这样循环往复着。人呢,如山如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古人念天地悠悠,今人仍过客匆匆。那个“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哲学命题,依然引发着人们对生命终极意义的思考。

晚来天已雪,尽饮一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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