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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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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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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连载

[《狐说》/毛逮


人类说,狐狸是世上最狡猾、最贪婪的动物,于是,我用了三百多年的时间模仿着去做个人。


(壹)青丘有狐

“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惑。”(摘至《山海经.南山经”》)

青丘蕴鸿蒙之气,秉天地灵宝,万物皆宜居,久者可证道得果,而狐天性灵韵,生而便可感天道,资质上佳者,两百载可修得正果。

青丘狐中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修得大道或三百载的狐不得在留于青丘,需在人世间历练一番,而那些去了人世间的狐中长老,却从未有返回青丘的。

有狐说,是人世间太繁华,好过青丘千倍万倍;

有狐说,定是长者证得大道,去了更远的地方;

狐大爷爷说,许是人间过于复杂,没有狐能臻破……

青丘之山向来弱肉强食,百兽之间谁也不肯示弱,虎族势大,在这场争霸中赢得了“王”的尊号,便开始横行山里。由于狐中的大能者都去了人世间,这狐族便成了肉食者的欺凌对象,狐族无奈只能依靠虎族,如此一来,这山中都连带着狐族一同畏惧,于是那些去了人世间的青丘小妖精如是一说,就有了“狐假虎威”的道道。

虎族霸道青丘山里不说,却连青丘山下的村落也不肯放过,引得天怒人怨。

狐大爷爷说,这人类是世上最灵慧的动物,肯定不会吃了这亏。

我问狐大爷爷,他是否见过人类。

狐大爷爷笑着说,听山下洛河里的老龟说过,人类很了不起!

是的,人类很了不起,不久,虎族便迎来了末日。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人类,他们披着野兽的皮毛,眼神凶煞,即使面对凶恶的虎族,也丝毫不惧。他们用制作锋利的武器,刺穿了一个个虎族成员的喉咙或胸膛。

人类的报复近乎疯狂,虎族几乎从青丘灭绝,鲜剰的几只虎族也苟藏青丘深处,再也见不到踪影。

虎族的灭族也警醒着青丘百兽,再也没有兽族敢踏进人类的地方。没有了虎族的滋扰,百兽得到了迅速的繁衍。

那年,青丘多狐。


(贰)狐不聊生

那年,漫天飞雪,青丘多狐之讯不胫而走。

同年,人间帝后诞辰。

人类再一次入侵青丘,没有了虎族护山的威胁,人类很快便踏着厚厚的积雪,到了青丘深处,这一次人类锋利的武器不再指向虎,而是狐。

我又一次看到了人类,很多的人,甚至超过了狐族的规模,他们眼神里的疯狂比之上次屠虎更甚之,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狐大爷爷被兽夹夹断了腿,不得已咬断了自己的腿挣脱出了囹圄,一跳一拐地跑回了狐窝,样子甚是滑稽。我还没来得及笑,便被另一个兽夹夹到了腿,我没有勇气像狐大爷爷那样去自费一腿,我痛苦地呻吟,结果却引来了人类兴奋地脚步。

我被人类捏着耳朵装进了笼子,狐大爷爷一脸恐慌和急切地望着人类渐行渐远的背影,最终化作了无力的哀鸣。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人类社会,很快我和一些年轻的小狐狸便被从众狐狸中分离出来。那些年迈的老狐看着人类舔血的刀,笑了:来世老子也要做人。

老狐狸们的皮被扒了,晾在门前的麻绳上,腋下的皮毛专门被割了出来,至于肉,被扔进了盐缸腌制。我们这些小狐狸对眼前的生死没有多大认知,只是感叹人类精湛的刀法。

人类盯着笼子里的里面的小狐狸开始咒骂,狐狸是世上最狡猾、最贪婪的动物。

我们都当了真,那一刻开始,我们都励志要做个“人”。


(叁)聊斋狐来

老的狐狸被扒了皮、腌了肉,小的狐狸便被拿到市集去售卖,也是在这里,我认识了人类中一位对狐情有独钟的落魄书生。

他停在狐笼前,眼里绽放着光芒,就像狐狸看到野鸡一样。他打量着众多狐狸,最终在左右思索中选择了我。

他是一个柔情的人,精心的为我包扎着伤口,同时,他定也是一个失落的人,不然为何一直喝闷酒,还破口大骂:

狐媚当道,妖魔横行,贼老天,看看这康熙盛世吧!这谄媚的百官,为给帝后祝寿,竟屠尽青丘生灵,搜刮民脂民膏。这有德行之人,难遇尧舜明主,这无德之徒,竟居庙堂之高……

他愤懑地骂了一宿,多次以狐为喻,把狐说的甚是不堪,又充满了怜悯,接着欣喜若狂,伏案疾书。

白日那书屋便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狐的故事,其中一些对狐的诽谤让我恼怒,我嘶吼着反抗,引来众人的讥讽,那落魄书生听着这些故事却甚是欢喜。

那书屋之外有两个大字,后来我才知,叫“聊斋”。


(肆)聊斋先生

书生姓蒲,名松龄,字留仙,世人都叫他“聊斋先生”。

先生好客,更喜好鬼狐之怪谭,所以每日来这聊斋的客人,都会说着满嘴“鬼话”,以骗些闲散的茶水,如此一来,这聊斋便在白日里格外热闹。

我每日活动区域不过方寸之间的牢笼,尽管我也啊呜地反抗过,但这种反抗很快在人类的漠视下偃旗息鼓;我也尝试过绝食,可“愚蠢”的人类竟然以为我病了,强制的将奇苦无比的药水,掰着我的口灌入……我放弃了抵抗,每天的基本生活就是白日听着往来的人类说着“鬼话”,夜里听着先生喝酒消愁,然后骂骂咧咧地写着鬼神之谈。

如此便是年复年,先生老了,孩子长大了,孙子也能跑了,所以的人都在变化,而我,除了体型肥大一点,再无长进。

先生去的那天,来了很多人,那些昔日“鬼话连篇”的客人已经衰老,队伍里还添了些新的面孔,每个人都好像为丧葬很难过一样,说着些感慨的话,不时还有哽咽。当然还有些“小牲口”提出让我陪葬的话……

就这样,又过了很多年,先生的孩子也老了,孙子也大了,孙子的儿子也能走路了,而我,仍旧没有变化。


(伍)阅微草堂

世间有流传,聊斋先生生前与狐妖为伴,故写狐入木三分。

先生及其后人对我有供养之恩,我常想为狐一生,想必也就如此了,直到有一天,有人以重金将我买走……

那人与先生不同,我初识先生时,他虽正是落魄,却也风华正茂,而此人却与先生迥异,他貌寝短视,满口黄牙,手里还拿着一杆烟袋,吞云吐雾。

他上下打量着我,不时还调侃:

世人都说聊斋先生身边有狐娘红袖添香,不想这狐娘竟是这般模样。世人常较之我与聊斋先生比,我怕就是少了这狐娘,哈哈……好一个《聊斋志异》,好一个聊斋先生。太痴,太痴也。

我不知道他说的太痴是什么意思,许是说先生写的不如他,或者说先生为人太傻。后来,我发现,这个人远比先生活得要明白。

他的书房较之先生的“聊斋”要清净的太多,少了些人气,多了很多文人的墨丑,还经常吟道“所以闭柴荆,微言终日阅”,他给自己的书屋起了个名字——阅微草堂。


(陆)观弈道人

不断丁丁落子声,纹揪终日几输赢。道人闲坐桐荫看,一笑凉风木末生。(清.纪昀 《桐荫观弈》)

他姓纪名昀,字晓岚,自号观弈道人。

道人虽容貌挫了些,但却是有真本事,若说先生是聊斋中闲鹤,道人便是青丘山中梧桐老凤。

这草堂来往的人虽不多,但却都是显贵。道人与先生不同,先生善于聆听“鬼话”,道人却是鬼话连篇。

在这草堂待了些年头,来的有位极人臣的中堂,也有征战沙场的将军,还有那久居深宫的帝王……无论何种身份的人,道人与之交谈都游刃有余。

道人喜爱下棋,在无人之时便自弈,左手着黑,右手执白,依旧能自娱自乐。他常道:这棋便是官场,便是世道,便是人心,难揣测,一步错,步步错,满盘输。所以,即使自弈,他依旧眼里闪着睿智的光芒。

我与道人相伴数十年,道人好食好色,言语严谨,下笔缜密,但道人把棋局看得那么明白,依旧有也有落子不慎的时候。

那年,道人带着我被流放到了很远的地方,一路北上,甚是荒凉,道人站在荒岭上,望着南方,思索了很久,打开了关住我的笼子:走吧,回去吧,回南方,

那一刻我终于得到了渴望的自由,我想道人也是一样;可是我望着眼前的荒凉,却不知了方向,我被牢笼束缚了太久。

就这样,我望着南方,企图寻找回去的路,道人也是一样,那一天,我们一人一狐,站了好久,终于,他去了北方,没有再回头。这样,荒芜的就只有我一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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