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的海

  蓬莱的海，可以用“秀气”形容。

  我去过浙江海盐，在去秦山镇的公交车上外望，只见浩浩东海黄浪翻滚、惊涛裂岸、气吞万里如虎，那阵势，多少会让人心里生出些恐惧，进而会感叹“人太渺小了！”

  蓬莱的海却不会让人心生恐惧。

  蓬莱海区有很远的浅海大陆架。离蓬莱二十公里的海上有一座长山岛，远远望去，像一艘永远不动的巨型航母。岛上有几万军民居住。晴天里，岛上的房屋、树木、山石、高压线架都清晰可见，宛如一幅置身于海上的水彩山水画。

  前些年，长岛的山上忽然又生出了十数个大型的发电的风车，白色的，每个山头两三个。纯东方风格的山水画里顿时添了几笔西洋的韵味，挺美。后来大风车被拆掉了，四年前拆的，是因为大风车硕大的扇叶转动时吓得鸟儿不敢来了，影响了生态平衡，所以拆了。几年来，虽然少了观赏的一景，但引来了更多的鸟类，各类海鸥、丹顶鹤、白鹤、白鹳、中华秋沙鸭、金雕、白肩雕、白鹭、大天鹅、长耳鸮、短耳鸮、凤头蜂鹰、苍鹰.......应有尽有，现在，长山岛及蓬莱海域真的成了鸟儿的天堂。除了常驻的鸟类，每年还有数十万、成百万的候鸟在此栖息过冬，或从此路过。这样算来，大风车拆掉太值了。

  云淡天晴的日子里，蓬莱的海是秀丽的：蔚蓝如梦，纤云朵朵，空气清新、船行鸥翔。我工作的地方离海边只有几百米远，没事的时候，喜欢去海边小坐。在晴朗的天气里，独自坐在洁净的海堤上，看着洒满阳光的大海，金鳞万点，浪花跳跃，一排排海浪从远处滚来，调皮地奔向岸边，啪地摔到沙滩上，碎了，碎成一地白沫。这就是著名的“雪浪花”，曾在蓬莱籍作家杨朔的笔端绽开过，荡漾过。阳光下，你再抬眼望去，会见到无数的雪浪花交织成一幅“卷起千堆雪”的旷阔画面。这又让人想起另一位大文学家的诗句，宋朝的苏轼，他曾在蓬莱做过五天知府，留下了一首著名的《海市诗》和多桩爱民惩恶的故事，千百年来在蓬莱城乡广为流传。

   冬春季节的蓬莱，游客不是很多，海边会有一些男女背着相机，一边走一边戏浪、拍照，谈笑风生，还会顺手捡些小贝壳。也会有调皮的孩子或童心尚存的青年男女，随手拾起鹅卵石，用力抛向大海，石头贴着浪尖飞驰，溅起一串漂亮的水花，引得同行人拍手大笑。这时，他们也成为海边一景。你在海边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远处看你。

   如果你好事，可以试一下，长时间望着大海出神。你会发现，海面会渐渐变成一面偌大无比的蓝色绸缎，让清风刮着，永不停歇地飘啊飘啊飘呵……那滚动不停的海浪，仿佛地球搏动不息的胸膛，博大、生动、亲切。天海衔接处，那一抹含蓄的痕线，仿佛透着一丝神秘，一丝诱惑，让人浮想联翩。

   天是蓝的，天上飘着淡淡的白云；海是蓝的，海面响着滚动的连浪。在海天之间是成群的白色的海鸥在飞翔，蓬莱海的海鸥真多呀！像云片、像雪团，追逐着、嬉戏着，上下翻飞，纷纷扬扬。在远离喧闹的海边，你可以极近地观察海鸥。落在礁石上、收了翅的海鸥不是白色的，而是瓦灰色的。海鸥的叫声也不好听，如婴儿啼哭。如果你见到一只正在礁石上觅食的海鸥，忽然仰头望天啼叫，那多半是看到情侣了。它会一边叫着一边翩翩起舞，和天上的那只缠绵着、调着情，飞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幽会。

   海面时而会出现航行的船只。有时是客货船，比较大；有时是渔民打鱼的小机动船，轻灵如梭。船只有时是驶向海岸，有时是驶往远海。海面上有了航船，就会显出一些生动。正是“碧浪滔滔舟影远，晴空朗朗白鸥翔”的意境。

   要说蓬莱海最具魅力的还是夏天的晚上。暑气褪尽了，海面有凉风吹来，那才叫爽。人们吃了夜饭都愿去海边纳凉。海边栽了许多风景树，种了草坪，安上了休闲座椅，还有成行的五光十色的彩灯。晚上，我和妻子也常到海边去游玩，我们一般都是到远离海水浴场的僻静处，在海堤的树影里找张椅子坐下，悠然地赏望眼前的夜景：左边是蓬莱阁被彩灯勾勒的凌空欲飞的仙姿，右边是八仙渡霓虹闪烁的楼阁。灯光倒映海面，光彩变幻、飘渺多姿，这时你真的会幻觉自己到了仙山神界。看着夜的海，听着夜浪那舒缓的拍岸声：啪！哗哗...…啪！哗哗……啪！哗哗......任凉风习习吹拂额头，闭目谛听，心旷神怡，多少舒情畅意萦然心头。远远可见夜海里的长山岛，灯火点点，星空下，仿佛海市蜃楼真的又显现了。这时，常常还会听到不知从何方飘来的阵阵音乐声，或许是有人来海边练习笛箫吧？听那音乐像飘忽的梦，又若飘逸的花香，在彩灯闪烁的海边，随着海浪轻轻拍岸，愈发有一种别样的情调和意趣......

  今年的夏夜，我们还会领着七岁的外孙到海边去趟水，将鞋袜脱下，将裤腿卷高，然后踏着柔软的海沙，走进凉凉的海水里。脚和软沙、凉水亲密接触，不是按摩胜似按摩，那感觉的确很惬意。如果碰到同龄的孩子，外孙很快就会和他们搞熟的。新结识的小伙伴们站在浅水中，一边拍打，一边欢叫，玩得不亦乐乎。而这时，我和妻子也会站在水里，一边嘱咐孩子们小心，一边也跟着兴奋欢笑。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偶尔一个浪打来，即使打湿了裤腿，也全然不顾......

   我说蓬莱的海好，并非夜郎自大式的自夸，想来，还是有一些比较的。我也曾看过一些别处的海，比如广西北海的海、浙江的海、厦门的海、台湾的海，还有台东的太平洋、欧洲意大利的海、澳洲悉尼的海和墨尔本的海、泰国的海、新加坡的海、日本东京的海和大阪的海.......比较起来，我还是觉得，没有一个地方的海能象蓬莱的海这么让我感到赏心悦目。我个人觉得，那些海都不能用“秀气”来形容。它们无论是深邃的，还是清澈见底的，似乎都应和浩阔广远、博大无垠相关相联。也许对别处的海，我只有短暂的接触，没有朝夕相处的感受吧。蓬莱的海，我是朝夕相处的，所以感到格外亲近。在我的记忆里，蓬莱的海，极少有狂风卷大浪的阵势，她总是温柔的时候居多。也许是由于观赏视角的原因吧？蓬莱的海总让我莫名地有种大湖的感觉，在我心里似乎她不是海，而是一个特大的湖，特别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她更像一片烟波浩渺的湖。是海，却又像湖，既有海的粗犷，又有湖的秀丽。我真的爱她爱到骨子里！她如我的母亲，又似我的妻子，还像我的女儿和儿子，让我感到特亲切，特温馨。

此文曾发表于2020年《烟台散文·夏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