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欢的一支曲子
——陆玉生
第一次听到这支曲子,我28岁,离今已有30年。那年,我和一个同事在四川泸州出差。我们居住的宾馆名叫“望江大厦”,在当时是一个很不错的宾馆。临江(长江)而建,在楼上可以望见楼下的浩浩江水和江中的船舶,以及对岸高坡上的长江液压件总厂,夜里,长江两岸灯火点点,若明若息,很是好看。那次,由于事情办得不太顺利,我们在那里住了近一个月。每天吃着麻辣的四川菜肴很不习惯。记得每顿吃完饭,我们的餐桌总会有一堆从饭菜里捡出的红红的辣椒。后来服务员看到了,给宾馆领导作了汇报,才给我们这两个北方人的菜谱里减少了辣椒。
在外住久了很想家,想家的滋味不好受。有一天晚上,记得是一个月圆星稀的晴朗天,大月亮朗照着,夜空似水。月光投在院子的芭蕉树上,微风轻摇,树影婆娑。我们住在南楼,站在阳台上望着夜色里的江水出神。忽然从北楼飘来一支非常优美动听的乐曲声,在这样月光融融的夜里,它一下抓住了我的心,那优美抒情的旋律深深地打动了我,让我如梦如幻、如痴如醉、欲哭欲喊,完全不能自已。当时我很孤陋寡闻,并不知道那支曲子叫什么名字。那是北楼为旅客举行舞会播放的舞曲。第二天我才知道它的名字叫《梁祝》。
后来好多年,这支曲子深深嵌在我的记忆深处。久久不能忘怀。
但,也只有那夜,以后的几年却再也没有机会听到。那时的文化市场没有今天这样丰富,也没有卖碟片和录音带的,更别说智能手机了。
几年后的一天,我去县城的新华书店,看到货架上开始有卖录音带的了。那时书店也才改为开放式经营(以前商店和书店是不允许顾客进里边自己拿货的)。一看到录音带,我自然就想起了那支曾让我魂牵梦绕的曲子《梁祝》,但找遍所有摆放磁带的地方,都没有找到。正失望时,一个女售货员从我身旁走过。我问她:“同志,有《梁祝》磁带吗?”她帮我找了找,然后说:“没有。”我问:“能进到吗?”她答说:“可以帮你联系一下,我们店里正联系发货,等帮你问一下吧。”她让我留下电话,说一旦有货,就打电话通知我。我也没有手机,只好把单位的座机号写给她,5位数的。
大约半个月后,忽然有一天,单位有人招呼我接电话,是新华书店那个女售货员打来的,告诉我《梁祝》磁带进到了。我惊喜地连声道谢。第二天就搭单位的便车去书店买了那盒磁带。
磁带拿回来,我才想起来家里没有录音机,只好借本厂同事的回家听了几天。我再次被那优美的旋律感动了。一周后,我花300元买了一台录音机,又捎带买了些别的磁带。那个年代,家里有个录音机也算挺时髦的,下班回家经常放个曲子听听,也觉得挺享受的。但,我最喜欢听、最常听的还是《梁祝》。
那优美抒情的旋律百听不厌。有时遇到什么烦心事,放一段那曲子,感觉烦恼便会烟消云散。以后有影碟机了,我还买了好多种碟片,上面录着不同乐器演奏的《梁祝》,有小提琴、钢琴、二胡、扬琴、葫芦丝、横笛等。碟片还放在车上,跑远道寂寞了就放上一段听听。
那个当年和我一起出差的同事现在已不在人世了。他长我八岁,后来担任了总厂的厂长,我任副厂长和下面分厂的厂长。二十三年前,他在一次车间试机中不幸遇难。而那时我已调离该厂了。
偶然想起那些往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人生无常,祸福无端,谁能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事呢?好好珍惜今天吧!
现在,我已好多年不听《梁祝》了,不是不喜欢了,而是少了当年的那份狂热和执着。这人,或许每到一个年龄段,就有一个年龄段的喜爱吧。抑或是我自己的心有点老了。但,当年在泸州江边的那些个美妙的月夜,以及初听《梁祝》时的那种难以名状的情感,却是永远珍藏在我心灵深处的。
三年前,一次在蓬莱海边,偶然看到一位夫人在带孙子玩。我觉得面熟,打量一下,看到她口中那对虎牙,我发现她就是当年书店的那个女营业员。多年不见,她的两鬓已经有了丝缕白发,人也发福了一些。我上前和她搭话,问她还认识我吗?她说咋能不认识呢?当年你常到书店买书。
一晃二三十年了。
此文曾发表于2021年11月5日《烟台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