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饺子

 初一的饺子

——陆玉生

小时侯过年，最让我不能忘记的是初一早晨吃饺子。不仅因它好吃，还因它包含了全家人对新一年的祝福和期盼。不管多贫困的人家，初一的饺子是绝对不能糊弄的，一定要剁最好的馅，调到最佳口味。初一的饺子都是年三十下午包好的，因初一早晨要忙着放鞭，忙着拜年；再是图吉利，初一早晨不能太劳累，否则寓意一年急慌。我家每年三十下午，都是我跟父亲贴门联、贴福字。母亲剁馅包饺子。我们蓬莱乡下，初一饺子里都要包上四样吉祥物：四块豆腐、四颗红枣、四粒花生米、四枚硬币。豆腐代表“福”，一家人谁吃到包了豆腐的饺子，就一年幸福。枣代表甜头，花生（叫长果）代表长寿，钱币代表“财源”。老人最喜欢吃到花生米和豆腐，我小时侯最盼着吃到钱，老人讲吃到钱一年有钱花。

如今，我们进城住进了楼房，过年的习俗也省略了许多，唯独初一的饺子还和乡下一样，也是包了四样吉祥物。还记得那年初一，父母随我们在城里过年。早晨吃饺子时，一家六口围在桌前，和往年一样，老少都怀着期盼，祈祷着好运。首先，八十岁的父亲吃到一块豆腐，母亲说：“你有福呀，摊上了当今的好社会，还有孝顺的孩子们。”父亲咧着没牙的嘴笑了，像一个半大的孩子一样。母亲也笑了，随着笑声她吃到了一枚花生米，寓意长寿。然后，妻子吃到了钱、我吃到了豆腐，女儿则吃到了枣。唯独儿子想吃到钱却长时间未能如愿。

儿子焦急的模样，让我想起我八岁那年初一吃饺子的情景。那天我吃了满满一大碗饺子竟没吃到一个钱，肚皮撑得鼓鼓的，但还想再吃两个。母亲看出我的心思，笑着说让我出去放个爆竹，歇一歇回来再吃。于是我就到院里放了两个爆竹，然后再回屋把碗里剩的两个饺子吃了。老天不负有心人，这次终于吃到了钱——一枚铮亮的五分硬币。我高兴得跳将起来。由于吃到这枚钱，我觉得那个年过得特别高兴，特别幸福。后来长大了，父亲告诉我，那次是趁我出去放爆竹，我妈特意拣了个包钱的饺子放在我碗里。

再说我儿子，那年他十二岁。听了我的故事后，他多了个心眼，尽管他也一心想吃到钱，却不愿大人给他同样来个调包计，所以他始终不离开座位，一直坚持自己往碗里挑夹饺子。正当他不抱希望准备放弃时，奇迹出现了，在最后一个饺子里，他吃到了一枚金色的硬币（黄色5角钱）。儿子举着钱高声大叫：“我和我爸的不一样，我是自己吃到的，是真的，绝对真，哈哈哈……”全家人哄堂大笑。

多少年过去，那欢快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马上又要过年了，今年这年有点不同以往，父母已过世多年，女儿出嫁了，儿子一家也因疫情三年没能回国。吃初一饺子的人，只剩我和妻子了。不过今年我俩已商量好，一定要包一顿像样的初一饺子，我总觉得，吃了初一的饺子，一定会脱离旧岁的晦气，迎来新年的吉祥。

此文曾发表于2023年1月13日《烟台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