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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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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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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的回忆

灯的回忆

——陆玉生

打我记事起,我们那儿的乡村就早已经点上火油灯了。火油又叫煤油、洋油,大概它和洋钉、洋火、洋铁桶之类一样,起初属于舶来品。所以,我一直不理解母亲教给我唱的那首童谣:“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唧唧哇哇叫奶奶,奶奶不搭理,啪啪两鞋底。”我问母亲:“小老鼠偷油吃,它不怕被火油毒死吗?灯瓶有盖,它能吃得到吗?”母亲则告诉我,从前是点豆油灯的。

我只在村里一家人的院墙根看到过一盏废弃的豆油灯。它有一个敞开的半圆形灯碗,灯碗里可装灯芯和豆油。老鼠是爬上这样的灯碗偷油吃的。看到这个豆油灯,我似乎也明白了那首童谣的意趣。

当年,我们点的火油灯,则是由一个哑铃形的灯瓶和一个连着灯盖的灯芯管组成的,铁皮卷的灯芯管里插了一根纸灯芯。灯芯烧得时间长了,灯火就会暗下来,需用针往上拔出一点点,灯火才能明亮。一般每隔半小时拔一次。等拔得灯芯够不着油了,就抽出来,再换上一根新灯芯。那时,父母不让把灯芯拔得太大,一是费油,二是熏家。晚上在灯下坐着看一小时书,第二天鼻孔准是黑的。

母亲却是常年夜里坐在油灯下做手工的。多数是糨裱鞋帮,偶尔也缝补衣服。父亲会做鞋,有修鞋的手艺,母亲做的鞋帮都是给父亲做鞋用的。

我记得,那时一家一般只买一盏油灯,如果家里人多,一盏灯不够用,也不再买,而是找一个药瓶之类的自己做一个。小学的时候,我们上早学、上夜学,每一个学生用的都是自家做的药瓶灯。一个座位一个,或同位两人合用一个,今晚用你的灯,明晚用我的灯。每夜,灯苗明亮如豆,灯烟袅袅升腾。满教室弥漫着火油烟的味道,不过那时的人都被熏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课间如果出来上厕所,在院子里环视各教室,每张课桌上都有一盏油灯,灯光交相辉映,清辉洒向窗外,还真有点童话的意境。

自制的灯有一个缺点,就是没有较大的底座,容易倾倒洒油。我小时候就经常弄洒灯油,有时正看着小人书,看到兴奋处,一不小心就会碰倒灯弄洒油。有一次,父亲才加满了灯油,就被我碰洒了,洒了一书、一裤子,还流到了炕边的被子上,满屋子呛鼻的火油味。火油不像汽油,不易挥发的。所以我被母亲狠骂一顿。

那时,有的人家为了省油,在厨房和卧室间隔的墙壁上挖一个洞,将灯放在洞里,这样既可以照着厨房做饭、洗碗,又可以照着里间屋做活儿。但做绣花或织花边的细活儿,是不能如此放灯的。绣花必须把灯放在绣花撑子上,靠近,不然看不清针脚。灯离人近了,就容易熏眼熏鼻孔。很多绣花的妇女一晚上下来,常会被熏的眼红鼻孔黑。记得我上中学时曾写过一首小诗《绣花的妈妈》,虽稚嫩,却真实地反映了我母亲和村里妇女们夜间在油灯下做活的辛苦:“妈妈,你怎么老绣花、老绣花、老绣花.......我没睡时你在绣花,我睡一觉醒来你还在绣花,世界上到底有多少花呢,你怎么老也绣不完?你的脸那么瘦、那么黄,小油灯熏黑了你的鼻孔,也把你的眼睛熏坏了吧?要不你怎么常常流泪呢?”其实,我母亲从没做过绣花的手工,她一直是做鞋帮的,不过也和绣花的人一样,每晚都在灯下熬夜劳作。

我记得,一直到1977年我上高中了,还是自带油灯。那时学校有一台发电机,但每晚只发一个半小时的电。下课后,或者发电机坏了时,还得点油灯。每个同学的油灯都存放在班级的窗台上,随时可以拿来用。

点油灯的年代,同时还有马灯和汽灯。小马灯是当年农家必备的照明工具,因其有一个玻璃灯罩,所以防风。夜里,去生产队领粮食或干农活时,便用它照亮。用它比用手电筒省钱,也实用。

最后说一下汽灯,它个头大,烧汽油。只有大队部和生产队才有。夜间,村里开大会,或生产队集体劳动、分粮食时才点。这种灯点起来很亮,而且几乎没有油烟和气味。在我的记忆里,当年汽灯的亮度可以和今天的电灯相媲美。小时候,那些村民集会灯火通明的场景,也一直保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有时做梦还会梦到。特别是农闲时的晚上,本村或外村的文艺宣传队在学校操场上搭台演剧,舞台四周并排挂着好几盏大汽灯,明亮如白昼。引得无数灯蛾绕灯翻飞。台上是咿咿呀呀唱戏的演员,台下是人山人海看戏的观众,场面非常壮观。那样的场面,在乡村不是很多,所以每次遇到那样的夜晚,大人小孩都特别激动。提前几天就在本村或邻村奔走相告,事后好多天还有人在谈论那晚的趣事和轶闻。

今天,油灯、汽灯都已被电灯取代,但那个年代油灯留给我的温馨而纯朴的记忆,却不会随岁月的流逝而消失……..

此文曾发表于2023年3月31日《烟台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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