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故里游记

2024年4月28日下午，我和夫人一同游览了戚继光故里。

戚继光故居，位于山东省烟台市蓬莱区，在古登州城中心地带，总占地面积19000平方米。是。2009年11月，戚继光故里被评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听导游讲，除了门外的两座牌坊和府内的“戚威毅公祠堂”是保留了原建筑真迹，其余的都是后来由政府投资重建的。

来到戚继光故里，远远地就能望见一座巍峨挺拔的石雕牌坊，气势雄伟，构图丰满，雕镂精细，韵致典雅。走上台阶一看，在离这座牌坊一百四五十米远的对面，还有一座同样雄伟挺拔的牌坊，两座牌坊遥相呼应，相映成趣。据说是明嘉靖四十四年，朝廷为旌表戚氏家族的功勋而建造的。东面牌坊的正上方镌刻大字为“母子节孝”，西面牌坊正上方镌刻的大字是“父子总督”。在两座牌坊之间形成一道平整的街衢，老登州人把它称作“牌坊街”。牌坊街的两侧是青砖黑瓦的民宅，著名的戚府也就掩映在这些民宅中间。

世人皆知，戚继光是明朝抗倭名将，杰出的军事家、书法家、诗人、民族英雄。他一生尽忠报国，在四十余年的军事生涯中，南征北战，屡建奇功。在东南沿海抗倭十余年，扫平了多年扰民的倭患；后又赴北方驱虏，率军抗击蒙古部族的侵犯，保卫了国家的安全。他还潜心研究战略战术，著有多部兵书；潜心研究兵器，发明许多克敌制胜的利器。另还有许多文情并茂的诗文流传于世。

作为一个地道的蓬莱人，对戚继光的英雄壮举、酬国事迹耳熟能详，听之甚多。戚继光在我脑海里的印象，一直是和“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相关联，他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一个高山巍峨、惊涛裂岸式的大英雄。可身为后世的同乡，我始终有一个猎奇的心里，总想探寻一下他的其他方面是一个什么样子，想了解一个立体的戚继光，除了他雷霆万钧的气势，我还想了解一下他柔情似水的情怀。而眼前这个戚府恰能满足我的探奇心里，因为这是当年戚继光的家，是“家”就会有家的温馨和家的烦恼，这点，无论是贫民百姓的茅屋草舍，还是权贵大户的府邸深宅，作为“家”必有其相通之处。

说着话，我们就来到戚府门前。大门是一个古香古色、碧瓦朱檐的三进式建筑。正中入门处刷票机的旋转栏杆敞开着，今天，参观戚府不用购票了。我是一个楹联爱好者，凡游览明楼古阁、山川胜景，只要有楹联，我一般都会顺便欣赏一下楹联的内容，感觉其意境对我了解景点有帮助。戚府大门两旁的门柱上镌刻的楹联是，上联：先哲捍宗邦，民族光荣垂万世；下联：后生驱劲敌，愚忱惨淡继前贤。

进了大门，越过一道木制屏风，便来到“横槊堂”。此堂是戚继光接待官员、部属、友人之处。如其说是办公之处，不如说是会客之所，因为这是家里。戚继光在海边水城那里另有帅衙，那里才是他处理军务，研讨战略的地方。何况壮年时的戚大帅常年征战在外地，居家时日并不多。从帅衙下班回家，或是从外地回归省亲，可想而知，戚帅必不会总居于此堂研究公事，处理军务。我脑补，他一定是与文朋诗友、知心同仁在此吟诗论字，畅谈天下。或是交流一下作诗心得，或是探讨一下书墨章法，或是分享一些走南闯北的见闻。当然，如有紧急的军务政务，他也会在此堂精心办理的。横槊堂外面的院子里有一棵枝叶繁茂的玉兰树，在大门口的人行道上摆有一方很大的U形石块，此石堵着去路，我不知其用途和寓意。但见横槊堂大门两边的楹联是，上联：千年击楫前贤志；下联：万里投笔羡请缨。横槊堂内厅的柱子上还刻有戚继光著名的诗句“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这是戚继光戎马一生的襟怀写照。

出了横槊堂后门，迎面一道高墙，在高墙的东边尽头有一处门楼，是进入下一个景点的通道。高墙里边是戚继光个人和家人的生活区域，是一个封闭式的、真正有私密意味的家。院门开在东南，东南按易卦所示是巽位，巽是风，意味着流动而有活力。院门避开正中而开在偏隅，也符合胶东地区的居家民俗。

进门迎面所见的是“止止堂”，是戚继光处理函牍、读书、著述之处。为何叫“止止堂”？起初我和夫人都不明白。问了导游又查了资料，才知其有两种说法，一是，取之《庄子》“虚室生白，吉祥止止”的典故，大意是：谦逊自持，在虚静之中得到吉祥。二是，取之周易的艮卦：“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后来听有人说，戚继光本人对此也有解释，戚的解释是“盖取之艮而止，忠之意在是矣。”我个人对“止止堂”的理解是，家，就是一个停止工作、休生养息的地方。在这里可以读读书，陶情增识；也可以写写字，修心养性。顶多是对过去的工作做些反思，潜心顿悟，总结不足，以厉再战。家是一个港湾，戚继光这艘战舰，每每归来，便会在此休生养息，补充营养，调整状态，以备下一次远征。欣喜的是，在这片安静的港湾里，戚继光著述颇丰，代表作有《止止堂集》五卷、含《横槊稿》三卷、《愚愚稿》二卷，还有其他一些散稿。这些著作不仅有兵书政论，还有杂文诗词，内容丰富浩瀚。站在止止堂的门外，望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我的脑海似乎又浮现了一组画面：在月朗星稀的夜晚，戚继光漫步在院子的石板路上，一边听着草丛石缝的蛩鸣，一边在心里打着杂文的腹稿；或站在门前，一边仰望着夜空明月，一边斟酌着诗词的字句……

止止堂门柱上的楹联是，上联：髫龄负奇气读书知节；下联：壮岁驱寇倭报国靖边。

出了止止堂后门，直接就来到下一个院落“悠憩堂”——戚继光及家人起居之地。这里流传着戚继光和原配夫人王氏的许多家庭故事，既有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的佳话，也有夫妻反目、拳脚相加的传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凡是居家该有的故事在这里也都曾发生过。据正文记载，王氏夫人是一个将门之女，性格刚烈，且能文能武。不过在夫妻相处时，她却识大体，贤惠体贴。有一次，戚继光家里买了一条鱼，王氏将鱼斩成三段烹饪，早饭端出鱼头，中午端出鱼尾。戚继光误以为王氏把好的中段自己吃了。到了吃晚饭时，王氏却把完整的中段鱼端到戚继光面前，戚继光恍然大悟，深感羞愧，说道：“子枵腹以望吾腹，甘苦可无同乎！”王氏推辞道：“妾佚君劳，君良妾苦，礼也。”还有，身为长嫂的王氏悉心照顾弟妹，里里外外操持家务，戚继光军务繁忙，长年置身外地，整个家全靠王氏支撑打理。另有正文记载，说王氏不仅贤惠，还有勇有谋，曾以一出“空城计”智退倭寇。在台州一战中，正巧戚继光率军抗敌在外，总部所在地新河城中只有极少的守军和家属。这时，大批倭寇突袭，包围了新河城。城内人人惊恐万分。情急之下，王氏动员家属全部换上戚家军的军服，同守军一起严阵以待地站立城墙之上，倭寇一见城头上如此密密麻麻的军人，不敢冒然行动。等第二天回过味来，再来进攻，这时戚继光的援军已到了。王氏因这场“空城计”声名大震，闻名全军。

以上是佳话。民间还流传有许多他们夫妻打斗的传说。说戚继光有一个弱点就是怕老婆。王氏是总兵的女儿，他们成婚时，戚家因戚继光的父亲戚景通告官回乡，家境已经很拮据了。王氏不嫌他家贫而嫁给他，这令戚继光非常感动。另，王氏从小所受的教育也不是三从四德，而是识文断字，弄枪舞棒。所以每当和戚继光发生矛盾，二人除了言语争执，还总会比试一下拳脚功夫，以定输赢，常常是戚继光被打得鼻青眼肿。我猜想，这屡屡败北的情节里是不是也含有戚继光对妻子的疼爱和谦让？民间还传，王氏最大的缺陷是不能生育。戚继光不敢违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可又惧怕王氏，无奈，只好瞒着王氏，在外偷偷娶了三房妾室，并生了五个儿子。开始王氏还瞒在鼓里，后来终于纸里包不住火，王氏切底知晓了丈夫的私密。女人都是爱吃醋的，何况性情刚烈的将门之女。据说，那天王氏带着刀要和戚继光拼命，吓得戚继光连忙下跪给夫人赔不是，并一再强调于国于家必须有继承人的理由。为了安抚王氏，戚继光还答应让王氏从这五个儿子里挑选一个她最喜欢的做儿子。费尽口舌，又经下属、亲朋解劝，这场娶妾的风波才算平息下去，王氏也挑选了她最喜欢的戚安国做儿子。

还有传说，在戚继光晚年被罢官免职、贫病交加之际，王氏却和他离婚了，抛下他带着钱财回娘家去了。是何原因？众说纷纭，也许正如古人所言：一家有一本难念的经吧。

出了悠憩堂，便来到后花园。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一个倒影着绿树红花的池塘，它的岸边生长着浓绿的、被修剪成圆形的迎春花藤蔓。整个后花园绿树掩映，郁郁葱葱，有苍翠的青松，碧绿的垂柳，秀丽的竹林，还有许多叫不出名的树木。绿树中有一个造型别致的亭子立于假山之上，使这园子更充盈着诗与画的意境。在绿树茂密的枝叶间，时不时会传出鸟儿动听的鸣叫，鸟儿的种类挺多，叫声也多姿多彩，这又给游览的人们平添了许多怡心的乐趣。

这里会让我联想到，当年戚家的孩子们，一定会在这园子里寻到许多童趣，比如到池塘里钓鱼，到树上逮鸟；夏夜提着风灯照蝉，冬天在池塘里滑冰，在冰面上打陀螺……

后花园的西北角建有一座“望云楼”，是明万历十三年（公元1585年），戚继光回归故里后修建的，是与亲友登高赏月、观赏登州景色之地。试想，当年蓬莱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站在这个楼上，除了可尽览登州市景，还可以瞩望大海远景的。与望云楼相映成趣的楹联是摘自戚继光的诗句，上联：翘首五云宫阙近；下联：灵气常映太平楼。

在悠憩堂西边，与悠憩堂有一巷之隔的两个建筑分别是“孟诸书屋”和“孝思堂”。“孝思堂”是明万历十五年（公元1587年），由戚继光亲自督建的宗祠，里面陈列有戚氏世系图、蓬莱戚氏四支分布图及戚景通、戚继光墓志铭等珍贵文物。“孟诸书屋”是戚继光晚年读书写作，整理诗文信函的地方。戚继光晚号“孟诸”。在此书屋，戚继光著有《家乘》《笺牍》《马政》等著作。

游览到此地，我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因为这是戚继光晚年著述吟诗的地方。戚继光晚年，因遭到政敌弹劾，被朝廷罢官免职。失去了俸禄，手里又没有多少积蓄的他，晚景过得很凄凉。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其间发妻王氏又离他而去。不敢想象，一个曾经叱咤风云，屡建奇功的大英雄的晚年，是怎样在一个个夕阳西下、暮色惨淡、星夜凄凉、蛩声悄鸣的孤独中度过的！

戚府的最西北角是“戚威毅公祠”，又名“表功祠”，是明崇祯八年（公元1635年），戚继光逝世四十多年后，朝廷为褒扬戚继光的功绩而兴建。朝廷不知怎么精神复位了，突然想起这位一生忠于国家、爱护人民的功臣了？总之，褒扬总比冷漠好，虽然英雄咽气时都不曾看到。前面说过，这个“表功祠”和戚府门外的两座牌坊，是戚府当年遗留的真迹。表功祠门柱上的楹联是，上联：拔剑光寒倭寇胆；下联：拨云手指天心月。

在“表功祠”的院子里，有一棵树龄400年的高大的银杏树，树干苍劲，树叶青绿。我用双臂试着搂了一下，树干的直径大约需两人才能合抱过来。望着银杏树参天的身姿，我无端地想到，这应该是戚继光灵魂的化身吧？只有他才可与这高昂挺拔的形象般配。

“表功祠”的南面是“牡丹园”，此时正是牡丹盛开的季节，诺大的一片花海，阳光下，姹紫嫣红，争奇斗妍，红的、白的、粉的、紫的……彰显一派国色天香的华丽与典雅。在牡丹园东侧的绿树旁并排矗着两块高大的石碑，一个石碑上刻着“忠”，一个石碑上刻着“孝”。我想，这两个字恰是对戚继光一生追求的最好诠释。这里游人最多，人们赏花拍照，笑语嫣然，乐趣横生。我和夫人也在牡丹园里留了两张合照。

临离园时，望着戚府树竹掩映中的屋宇，夫人忽然说道：“今天来，不仅了解了许多历史知识，还欣赏了许多匠心独运的建筑呢，你看每座厅堂的飞檐扣瓦、雕梁画栋，还有那些精雕细镂的门窗和屋顶的五禽六兽，都是多么的精巧呀。”我重新回头一览，回了句：“可不是嘛！”

（此文被收录在《名人旧居说胶东》一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