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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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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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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母亲

现在算来,父亲去世已经10年,母亲去世已经年2年。失去了世间最疼爱我的人,我时常处在悲伤、思念和自责之中。父母在,人生还有来处;父母不在,人生只剩归途。也一直想写点文字,回顾父母吃苦受累、自强不息的一生,让父母宽厚的美德滋润后辈,让父母能干的精神激励后辈,让父母永远活在其子孙后代的心中。

关爱子女,无微不至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孟郊《游子吟》)父母对子女的爱,就像阳光一样,是小草永远也报答不尽的。父母共有九个子女,第一生的姐姐、第二生的哥哥,以及第九生的弟弟,因病夭折。听母亲说,他们有的也不是什么大病,受当时家庭贫困和医疗条件的限制,终是没有活下来。但父母有时还是会提起他们,说要是活着的话,应该是多少岁了,然后是一阵的沉默,几多的惋惜和无奈,都融在那一声叹息里了。三弟的病也是母亲给输血才看好的。在当时生活贫困、缺乏营养的情况下,400CC的鲜血从母亲身上抽出来,虽然是义无反顾,但也是一阵眩晕而坐在板凳上,一会子都站不起来。

我在姊弟六人当中,排行老四。因上面是三个姐姐的缘故,爷爷奶奶、父母亲都是希望能有个男孩。而我的出生确实给父母带来了欣喜,当时父亲正在扒河工地,得知我出生的消息,不知有多么高兴了,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微笑写在脸上,高兴埋在心头,用铁锨挖泥时,在别人看来又大又重的一锨泥土,父亲轻松地就给甩到了车子上。平时工地上偶尔发一两块豆腐乳,父亲也是舍不得吃,积攒几块后让生产队回村的人给带回来。记得一次我感冒发烧不想吃饭,母亲给我炕了包白面皮的红薯面馍,把豆腐乳抹涂在热馍上,真的是非常香、非常好吃啊。有一次父亲带我去看露天电影,起先是抱着,后来是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用两手紧紧地拉着我。但我在想尿尿时没有攒住,结果尿在了父亲的脖子上,衣服也给弄湿了,父亲却一句话都没批评我。

我上小学时的成绩一直很好,不但是班干部,还每学期都被评为“三好学生”,奖状贴满了一墙。但到上初三的时候,成绩下降得很厉害。当时的大姐要和她对象离婚,回到了娘家住,父母成了她坚强的依靠。男方不停地到家里来闹,几乎没有一天能吃上安稳饭的。官司打到了法庭,持续了二年才离成。因男方有个当村支书的本家哥哥,家族的势力强大,正在哺乳期的孩子却判给了男方。接着起诉到中院,竟是维持了原判。这场官司对家人的伤害是巨大的。我也是受其影响,没有考上高中。

母亲抱着一线希望,在谁都不认识的情况下,去当时的柳新中学去找,希望我能够复读。但没有人答应这件事。直到开学两个星期了,才有一个老师找到家里,他就是我的恩师杜长法。当时的他只是一个普通数学老师,出于同情和正义,自作主张让我到学校他的班级复读,并作了适当的技术处理,将我的名字,由“路忠良”改为“路忠强”。“忠良”名字是父亲给我起的,怀有一份美好的寓意在其间。后来杜老师提拔当了教导主任、副校长,两家彼此往来,一直保持到现在。

我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发奋学习,但成绩不稳定,有些胆怯,恐怕又考不上,不想上学了。天天在家里呆着,无所事事,这击碎了母亲的希望。尽管苦口婆心地劝导,让我坚定信心,鼓起勇气,但我还是信心不足。母亲最后没办法,带我去找当地很有名的算命先生“长眼毛”,他是一个盲人,因眉毛很长而得名。算的结果说能考上,我才回到学校继续读书。因为之前就听母亲说,“长眼毛”算命是很准的。在我未出生之前,他就算出是男孩,并且身上还会带有一块胎记。说如果有胎记,就可活下来;如果没有,就不长命。并且让我不要喊父亲“爸爸”,改称父亲为“老大爷”。我出生后,腰间果然有一枚硬币大小、形状类似中国地图的胎记,并一直喊父亲为“老大爷”。

中考过后,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当地一所省重点中学----郑集中学,距家有30里路。几乎是每两个星期,母亲就给送来鸡蛋、炒菜、大米等好吃的。因为坐汽车有时要等两三个小时,所以母亲几乎每次都是肩扛大米、手提好吃的,步行来到学校的。我以此为动力,到高三下学期的时候,成绩锁定在全年级第一名,也是全县的第一名。但是我感到累了,不想学了。就申请学校仅有的一个免试保送上大学名额,并获得批准。但我的这一决定也让老师失望了,他们本来是希望我报考北京大学的,好为学校争光。但作为农家子弟,能上大学,父母当然是很高兴的,并在开学报到那天,母亲亲自把我送到了大学校园。

现在想想,我能有学上,有工作干,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全靠父母的支持和贵人的帮助。上学时遇到的贵人是杜长法老师;工作后遇到的贵人是王慧明总经理。他们给予了我无私而持久的帮助,我要永远地感谢他们。

自强不息,为人厚道

母亲虽然只识几个字,但她是有文化的。在她没和父亲结婚之前,十几岁的时候就在她所在的赵庄大队任妇联主任,有着很强的组织管理能力。一些亲朋好友不止一次地说过,如果母亲能多识一些字,当个县处级领导是绰绰有余。父亲是1928年2月5日出生,母亲是1934年7月17日,年龄悬殊6岁,母亲能说会道、父亲沉默寡言,两人的性格正好形成了互补,里里外外什么事都由母亲作主。生活不管有多困难,母亲都会努力照顾好父亲,不中断父亲的烟酒。家里的钱也是由母亲保管,过年时母亲会给父亲一些钱,让装在身上压岁。但过不了几天,父亲就把钱原封不动地交给了母亲。母亲说身上多少得装点钱。有时候上街理发,买点东西吃,但父亲说什么都不要。他这一辈子,出力流汗,辛辛苦苦,是只顾挣钱,不愿花钱。

为维持一家八口人的生计,青壮年时期的父亲多是拉平板车。把砖瓦、石头、楼板等建筑材料,从这个地方运到那个地方,在方圆200公里的范围内,留下了他弯腰踏背拉车的身影,滴下了数也数不尽的辛苦汗水。为了多挣几个钱,在车上也是尽量多装些。上坡的时候,要一气拉上去,其中的辛苦,也只有父亲能感知到。后来省吃俭用买了个毛驴,有时夜里还起床喂草料。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带着一瓷葫芦水、带着母亲给做的葱花油馍,直到天很晚才回来。

父母所在的李庄村由于靠近当地的庞庄煤矿,采煤塌陷后,原来的粮田变成大水洼。水洼里养鱼,一次春节前,生产队把水抽干,逮了不少鱼,其中有一条25斤重的大花莲。队里的人谁都不愿意买,最后队长找到母亲。结果母亲给买了下来,把大鱼背回了家,一家人过了一个丰盛的春节。但随着塌陷地的增多,生产队的土地也越来越少。于是把有限的土地改为全部种蔬菜,由父亲当菜园的园长。

父亲虽然没上过学,但是识了不少字,并且写了一手好字。这得益他年幼时的自学和向别人的请教。从古到今的故事,知道的很多。我在村小学校读书的时候,东门的外面就是生产队的菜园。我晚上陪同父亲住在园内搭建的草庵子里,睡觉之前,总是要父亲给我讲个故事。父亲每天讲一个,并通过故事教我做人做事的道理。记得父亲曾给我讲北宋时的《酒色财气歌》:“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看来四字有害,不如一笔勾销;无酒不成礼仪,无色路断人稀,无财世路难行,无气倒被人欺,看来四字有用,劝君量体裁衣。”以及佛印、苏轼、王安石、宋神宗的和诗,我真是敬佩父亲超强的记忆力。父亲去世的前几天,还在医院里背诵《二十四节气歌》:“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父亲还会打算盘,不但教我背“三下五去二、四上五进一退一”珠算口诀,还教会了我怎么打。他的手艺活也很好,编织的篮子、筐头等柳条工艺,非常精致。用木头刻的陀螺、宝剑等玩具,也都是小巧而精致。每到农忙割麦子前,家里都有亲邻送来的大堆镰刀,少了几十把、多了上百把,父亲一个一个给磨得特别好,并且从来都是免费的,赢得了乡亲们的一致称赞。

父母为人忠厚、与人为善,从来都是先人后己,不计个人得失。以前在生产队干活,挣的是工分。在冬季扒河时,全靠人力,两人一组用布兜子从底下往上抬土。队里有一个妇女很瘦弱,别人都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她找到了母亲,母亲答应和她一组,并且每次都在后杠,装土布兜子的重量绝大部分都集中在了后面,母亲几乎是推着她往前走的,而两人拿的工分却一样。年轻时出的力太大,以至于母亲到老了脊椎不好,累弯了腰。在去世的前一年摔倒了,摔断了胯骨,疼痛难忍。医生说,只有做手术才有可能好。麻药过后,母亲忍受了巨大的疼痛,我恨不能替母亲分担些,但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受罪。

以前生产队里有个下放知青,一次割麦子,大家分的垅数虽然是相同的,但他割得慢。烈日炎炎下干活,大家都很累,谁也不愿意去帮他一把。这时父亲放下手中的活,先帮着他割,并让他到地头的树荫下歇着。后来知情办理回城手续,需要贫下中农代表对其工作表现进行评价和签字,也是父亲给写了评语和签字。我大学毕业前夕,知情为报答当年父母的帮助,找这个求那个,主动帮着我联系分配单位,这是父母积德行善的恩泽被及了我。

吃苦受累,遗憾满怀

后来,父母承包了村里的200亩鱼塘,鱼塘距离本村有20多里路,处在当地一些村庄的包围之中,管理难度是很大的。之前的人在那里干,都是因为当地人的偷抢而被迫离开。而母亲从大局出发,注重本土化经营,拿出几个鱼塘分包给了当地村民,并分给他们一些岸边的土地。母亲做了一手好菜,凡是吃过的,没有不说好吃的。有时候鱼塘来一些相关领导或老板钓鱼,母亲的言谈热情而得体,令他们大加赞赏。

鱼塘与鱼塘间隔之间的土地,父母都给种上了庄家。播种收割,打药除草,没有闲着的时候。一次星期天回家,我看到父母的胳膊被蚊虫叮咬得像蟾蜍皮,我却没有帮忙干一点活。只要是我回来,就是再忙,母亲也要给我做好吃的。父母在鱼塘的27年,这中间吃的苦、受的累,数也数不清。期间,有人看到有所收成,想顶替承包鱼塘。母亲找到大队的领导,据理力争,才保住鱼塘不被人顶走,一直干到80多岁才告老还乡。父亲母亲辛苦一辈子,挣的钱不舍得吃、不舍得喝、不舍得穿,更没有到哪那里去旅游,而是省吃俭用攒的钱,给我们姊弟六人一人盖了一套房子。

到老了的时候,父母二人相依为命。我一直以为父母不会离开我,总以为有了病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但终归是愿望归愿望。2014年4月18日(农历三月十九日)凌晨6:00,2022年5月9日(农历四月九日)下午16:40,父亲母亲还是相继离我而去了。在父亲先去世的岁月里,母亲几乎是天天念叨父亲,说起他生前的好,抱怨他为什么这么早的离去,抛下她孤单一人。现在母亲也离我而去了,天塌了,地陷了,我的依靠和精神支柱没有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父亲喝了一辈子酒,记得在医院时,父亲委婉地说了想喝杯酒的愿望,我现在真的是后悔,当时没能买瓶好酒给父亲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现在所有的后悔都是没有用的了。母亲去世的前几天,总想有话对我说,交代后事,我感觉母亲不能这么快就走,就没让她说,现在也成了我永远的遗憾。

回忆父母,思念满怀,遗憾满怀。我的父母积德行善一辈子,做了无数好事。如果有来世,父母应该符合当神仙的标准,应该是得道成仙了。在我心中,父亲母亲就是天空中最明亮的星星,即使我们之间隔着宇宙洪荒,我也能远远地第一眼就认出他们。同时,我也能感受到父母对我深情的凝望。

在我们姊弟六人中,父母是最疼爱我的。从小到大,在我所走的每一步路,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倾注了父母的爱。真希望人能够有来生,这辈子的欠缺和遗憾,能在下辈子得到弥补;真希望在下辈子还能做我的父亲--路继武、我的母亲--丁美英二老的儿子,让我好好报答今生他们对我的厚爱、好好弥补今生我对他们的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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