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丰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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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丰老屋（散文）

静芸  3033字

建筑物，是历史的见证。

湖北省赤壁市安丰村十四组祖庄但家，以但氏家族的始祖居住地而得名，属安丰村委驻地。在这个古朴的村落，有门第显赫的但湘良故居，有讲究建筑质量的但焘故居。

一栋旧屋瓦片上，爬满了金银花；有几栋房子，老藤攀缘整面墙壁。藤缠蔓绕、或是瓦破梁烂，鲜活与残败，在老屋交织出一幅生命画卷。

但湘良故居门前二十平方左右的屋场，铺着一块块青石板。石板在日月转换中，被远处飘来的枯叶、尘土驻足，生长出野菜、野草。季节更替，生命轮回，叶枯藤烂，与尘相拥，催生新的植物。如今，青石板大部分被青叶覆盖。

屋墙下部，由五块一尺来高的灰白色条石砌筑，条石上方，青砖到顶，檩子粗大，屋檐比普通民房要宽，伸出部分用两根大圆檩支撑橼片。大门一边一个石鼓，门槛与门框都是灰白条石。大门上方一个很大木框，也许曾经是个高大门楼。

中国古建筑美学博大精深，大门，有许多讲究。古人说“宅以门户网为冠带”，门是一户人家的吐纳之所，是一种建筑构件。一扇大门，可以看出这户主人的资历、威望、身份等级。“门当户对”的联姻衡量标准，就是门第观念。门当，原指宅门前一对石鼓，又叫抱鼓石。南方民间建筑中，石鼓多坐落于门础上，鼓声洪亮，传说能避邪。门当的形状有方形，也有圆形，文官的门当是方形，武官的门当为圆形。户对，是门楣上或门楣两侧的砖雕或木雕，是将安装门扇上轴所用连楹固定在上槛的构件，取双数，故名户对。户对的多少与宅第主人的官品职位高低有关。

门楼已经残破缺损，看不出图形样式。下方的条石门框上雕刻有字，看不清楚。进入大门，却是与普通民宅老建筑不同。一栋一进庭院，进去不是堂屋，却是一个有顶的廊檐，只有三平方左右宽，长度与屋基宽度等同，石板铺就，就像如今电梯房的入户花园。天井也比一进几重的老建筑天井小，小天井连接正屋与前廊，由条石和青石板组成。一块大石板上，用工具凿出一个花型，这是下水口，石板下面暗藏着排水沟。仅从这个小天井，就能看出主家的精致、富有、讲究。这种建筑格局，本地很少见。

房屋内墙青砖到顶。砖，是真正的青灰色，一看就是质量上乘的好窑砖。堂屋横梁木方很大一根，梨木。最外面这根大梁，隐约可见龙形。据说精雕细琢的龙，在破四旧的时候被人刨削掉了。阁楼、木窗雕花，颜色很是陈旧，却能看出当时的质量。

晚清八大名臣之一的胡林翼，在乡试时，入湖南常宁知县但文恭房。后为镇压太平军，被朝廷调至武昌任湖北巡抚。为报师恩，他力荐但文恭世兄但湘良为湖南储粮道。

但湘良，生于1824年，卒于1905年，字少村，出生于湖北省武昌府蒲圻县中伙镇安丰乡。胡林翼的才干，被公认在曾国藩、左宗棠之上，他并不任人唯亲，任用官员的标准不仅唯才是举，而且要德贤兼备。但湘良是一个非常有才能的官员，担任过湖南盐运司、湖南辰沅永靖道、湖南长沙道、湖南布政使等要职。他没有辜负胡林翼的赏识，不仅任职时治理得方，还将任职期间的工作、调查、研究整理出来，著有《苗防屯政考》《湖南厘身汇纂》等重要著作。

但湘良与曾国藩、曾国荃、李鸿章、彭玉麟、左宗棠等当时湖南杰出人物均有友情。甲午战争后，维新思想在中国引起震动。1902年湖南省开始筹设大学堂，时任湖南布政使的但湘良和巡按俞廉三、按察使继昌等将省城长沙的岳麓、城南、求忠等书院按旧制保留，把戊戌变法后原时务堂改设，不仅研习经史等旧学，也“兼课西文”。

历史并没有过多篇幅介绍但湘良，从现今遗存他与当朝那些重要名人的信札中，可以看到在晚清，中国受到外来势力及文化冲撞，但湘良和他的同僚、朋友们为改变中国所作的努力。

但湘良侄孙但焘，比他叔公在家乡更有名气，他是孙中山先生“赤壁团队”中的一员，孙中山的忠实追随者。国民革命时期，赤壁（原蒲圻）受孙中山影响的革命志士不计其数，他们大多留过洋，才学兼优。同盟会章程的起草人、四度出任孙中山秘书长的马君武，就是蒲圻办事处铁山马家人。

但焘（1881 —1970），字植之，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东渡日本。鲁迅先生在书中提过他和弟弟周作人在日本求学期间，与湖北蒲圻人氏但焘同租一室①。英法科毕业后，他计划赴美国耶鲁大学深造，因参与革命活动，未能成行。1905年，中国同盟会在日本东京成立，但焘以湖北代表身份参加，并被推举为中国同盟会司法部判事，后任中国同盟会执行部书记干事、总理秘书、湖北支部主盟，同时负责欧美会务联络事宜。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但焘参与《临时大总统宣誓词》、《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宣言书》的起草。1927年护法战役，但焘应邀南下广州，担任国会非常会议秘书长和护法军政府秘书长，深得孙中山先生信任。1948年辞职赴广州，后赴台湾定居。1970年在台湾病逝，终年89岁。

但焘曾留学日本，他的长子但辙荪，是法国里昂大学法学博士，历任济南大学教授，复旦大学政治系主任，中央政治学校司法行政主任，教育部参事，社会教育司司长。

但焘故居，飞檐翘角，工艺精良。屋顶，四周有三层突出檐梁，一层比一层外突，不知是木料还是石料，线条笔直。正墙，不时伸出个墙垛似的小耳檐，就像顽皮的孩子，偷偷伸长脖颈看稀奇。十来米高的后墙壁，没有一孔窗户。砖与砖的缝隙，很小，几乎没有灰路。现代建筑，墙缝间隙、砖与砖的连接，要么是石灰沙浆，要么是水泥沙浆，浆用得比较多，似怕不能粘连牢固。这处建筑外墙，砖路很细，几乎严丝合缝。大家讨论说这是糯米勾缝。

在我们赤壁古建筑中，有过糯米砌筑工艺。蒲圻古城墙，全部用条石砌筑，门拱采用三合土、糯米、石灰浇注而成，经历千年风霜雪雨侵蚀，遗存至今。当年秦始皇一声令下修筑长城，就用过糯米。朱元璋用糯米筑城墙，也不是民间传说。在现代，白灰加黄土搅拌，充分熟化后加入糯米浆，也常用于一些古老建筑的修复。这座建筑的砖墙，用糯米浆勾缝，不为稀奇。

这栋故居的青砖，绝不是普通民居用的青砖，这种砖比平常的青砖要长一倍，墙面一掌平。后墙一个翘角下，有一飞檐，上雕龙、凤、麒麟，还有一句诗：富贵花红降吉祥。

屋后排水沟，两块或三块条石砌成，高深、牢固、齐整，丝毫看不出松动迹象。从屋后远看，这栋建筑就像一个坚固的城堡。

正门没有门楼，条石大门，门口有石鼓。一进两重，两个堂屋，堂屋两边是正屋，中间天井连厢房。盖顶布瓦，终归不堪风雨的严酷摧残，包括橼片，瓦条，残缺破损了不少。粗大的房梁，被雨水侵蚀，已生了绿苔。

这栋高大雄伟、砌筑工艺精良的古民居，不仅是一个时代的见证，一段历史的记录，也是一种文化的延续。

屋要人住。改革开放前，老百姓的生活条件不怎么好，建栋房子不容易，都住在老建筑里。但湘良、但焘故居有人居住，保存得比较完好。中华大地日新月异地变化，国家富强，老百姓生活条件有了质的飞跃，农民住起了楼房，通风、采光条件不好的老屋便闲置了。但家屋庄的老建筑，带着历史的沧桑，安静地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非常有保护和研究价值。

安丰村的老屋很多，古朴的建筑，承载风雨安丰，记录祥和安丰，憧憬幸福安丰。现代安丰村，新式楼房、小别墅林立，自来水进入各家各户，水泥路连接各个楼栋，路灯将黑暗中的村落照得通亮。

安丰人，用勤劳双手，绣一幅古朴、祥和、富裕画卷；安丰人，用智慧心灵，谱一曲和谐、进取、幸福乐章。这幅画卷，展示中华民族的建筑文化、风土人情，屋宇草木，掩藏与此相关的人物背景，以及个人、村庄、国家的命运。这曲乐章，解析这方水土所蕴含的深厚人文底蕴、丰厚历史底蕴，展示村民们永远向前的强劲足音。

安丰村，一个从晚清历史里走向世界的村落，一个在中国共产党正确领导下，高举乡村振兴旗帜、奋勇向前的村庄。安丰人，正以全新风貌，创建富强安丰。

2022-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