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拉斯和她的《情人》

前言：我国是有着悠久历史和诸多丰富的文化遗产的泱泱大国，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从文学艺术的角度来看，我国在现当代小说创作中，确实很难担得起文化大国的称号。尤其是新世纪以来，我国的文学创作似乎到达了一个瓶颈期，不上不下。作品数量倒是与日俱增，可作品的质量比起现当代文坛上的前辈们相去甚远。我想，这与作家自身的经历不无关系，我们经常从西方那里取经，学习他们写作小说的技巧和方法，忽视了小说的内容才是引起读者的最大关注点。毕竟，技巧和方法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而不能以末代本。关于内容和技巧的结合上，西方的小说要比我们成熟许多。我今天所要推荐的就是杜拉斯的《情人》，后来由阿诺导演将其拍摄成电影，并取得了巨大成功。

《情人》是杜拉斯基于自身经历创作的小说，故事发生在杜拉斯15岁，但写小说的时候，她已经70岁了。

时间：1929年

地点：法国殖民地越南

电影中采用了倒叙手法，在横跨湄公河前往西贡的渡船上，一位白人少女，凭靠着栏杆，一只脚踩在铁杆上，她穿着茶白色的旧裙子，同时戴着一顶男士帽子，脚上还有一双点缀着廉价亮片的高跟鞋。在整日充斥劳苦工作的当地人中，她显得格外耀眼。

随后镜头拉扯到之前，这位白人少女的家庭，母亲是当地小学教师，家中有另外两个哥哥，日子相当不景气。母亲暴躁而疯狂，溺爱着有暴力倾向的大儿子，却对唯一的小女儿冷漠忽视；兄长的暴虐势力，弟弟的怯懦多病一一让女主的少女时代疲倦且蒙上阴影。

就是这样一个情景下，男主和女主相遇了。当那张黄皮肤、略显拘谨、羸弱的华人面孔和高鼻深目、忧郁迷离的白人少女站在一起的时候，仿佛就已经注定了，这是一场悲剧。当然，男主虽然有着和殖民地人一样的肤色，但却是出生于当地声名显赫的富庶大户。即便如此，肤色依然给他造成了不少的困扰。而女主虽然来自宗主国家，但家境的贫困潦倒，是他虽然表面上维持着脆弱的骄傲和种族的优越感，但骨子里更多的是一种卑微。

穿着考究的男主，一眼就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位美丽的白人少女，我想吸引他的不只是少女的青春美貌，还有那股环绕在她身上忧郁而神秘的气质。于是，有了一次完美的邂逅，欲望就像湄公河上的潮水一般，从两人身体中穿插而过。随后，男主邀请女主一同乘车，前半程的时候，他一直在观察，少女那顶男帽下的面孔苍白而俏丽，裙子前后的领口开的很低，包裹着她柔若无骨，美好的身体。随着轮胎晃动着，尤其是在过桥的时候，同车身一起发出美丽的叹息。他小心翼翼的想去触摸她的手，彼此心照不宣。

后来，女主放学后看见了那辆高级的黑色轿车，缓缓走过去，可并没有拉门上车，而是隔着车窗玻璃留下了一个吻。再后来，两人到一家高级饭店就餐，女主大快朵颐，在风卷残云之后，男主点了一支烟，略有些傲慢的说：对不起，因为我是中国人，我们是不可能成为夫妻的。少女轻笑了声，可他的眼中明显有着失落的神色，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以便轻描淡写地说道：哦，那再好不过，中国人…反正我也不喜欢中国男人。

吃过饭后，他带着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进了一间处于闹市之中的屋子。尽管孔雀绿的百叶窗是透光，过往的人规则的被百叶窗横条木划成一条一条的，屋里的光线很暗，即使在白天。房间里充斥着焦糖的气味，混合沿街叫卖的炒花生、烤肉、中国菜，还有绿草茉莉花以及飞扬的尘土，天晓的这是怎样的味道？而此时，他们褪去了衣物，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正在复制着人类原始的冲动。隐秘的房间，让他们身处于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爱和欲的世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毕竟一个中国男人和一个白人少女，在那个时代，不会有人多想。

再到后来，少女那个令她难堪的家庭，男主那个令他无法抗拒的家庭。让他们彼此都感觉到，互相间的疯狂占有，只是在命运前无力的抵抗而已。终于最后，少女乘船离开越南，她要回到法国。轮船在烟雾中渐渐驶离港口，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了浓浊的波涛，而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就停在岸边，那么隐秘，又那么显眼。无声无息。

她知道他在看她，他也知道她在看他。

直到多年以后，杜拉斯在《情人》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而那时，她的中国情人在越过战乱、婚恋、时间的长河之后，得知杜拉斯成为名作家，带着他门当户对的中国妻子来到巴黎，拨通了他的电话。我不妨去揣测男主的心理，也许在他看来，是时候该把这段爱情倾吐出来了。

杜拉斯，在写完情人没几年，就将整本书全盘推翻，觉得有必要再将故事重新讲述一遍。他有意识地在小说描写当中采用了电影镜头的表现手法，揉和了声音、颜色、触觉等多种感官体验在其中。杜拉斯是一个很坚强的女性，所以她在作品中极力地展现着女性那种坚强下的悲剧色彩。正如王道乾先生在他的译本里所说，杜拉斯的语言像金属一样，硬是在用一把短刀，果绝地、决绝地切割着人生。在作品中，她有意的隐藏了母亲和男主的交易，我们不难想象。少女的内心也许并不想承认这一段充满着金钱和欲望的关系，因为这两者的原因，使得他离爱情越来越远，但其实她并不能够阻止自己一生都在爱情的欲火中燃烧。而对于男主来说，也同样如此。他的电话里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和过去一样，我依然爱你，我根本不能不爱你，我爱你将一直爱到我死为止。

其实无论是小说，最后还是影片的最后。我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影像，杜拉斯爱过，我们的男主也爱过。一个放下了时代，赋予她的种族优越感;另一个放下了家族沉重的枷锁。只是正如作品一开头如梦呓般的抒发已经老了的感慨，太晚了，太迟了。

也许陪伴，是一种爱。但是爱情，绝不只有陪伴一种方式。杜拉斯的《情人》告诉我们:“我爱你，我更爱老去的你，因为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你在我的心里就已经是老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