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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高翔(翰墨明月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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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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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村庄蜿蜒灵动的玉带


水滴从岩缝间跌落,汇聚成河,从远山中走来,带着林间鸟儿的气息,裹着青草的香,一路欢唱,缓缓路过村庄。拥抱黄土高坡的贫瘠,仰望一座座山的高度,顺着河道,绕山足流过。如一袭蜿蜒澄澈的玉带缠绕村庄,宛若一位多情柔美的女子与村庄轻轻相拥,让粗犷的黄土高坡多了几分灵动之气。那阳光下的粼粼波光,深情润泽多情的烟火村庄。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村庄的这条无名小河是条倒流河,由于地势的原因,自东向西流经村庄。
自记事起,这条小河一直在村庄哗哗流淌,日夜不息,即使在最干旱的年月,尽管小河变得很瘦,依然没有断流。村里的人们都叫“河”,并没有确定的名称叫某某河,可能是河水太小的缘故吧。但在村里一提起“河”,人们都知道是指村里的这条小河,因为在村庄里只有这一条河。
我的故乡在大西北的一个小山村,连绵不断的黄土山,光秃秃的,像一条幽深的时光隧道延伸到天际,让人看不到头,两山夹一沟的地形,黄土旱原地貌,多山地旱地,一条公路从村庄蜿蜒而过,把村庄分割。我家的老宅依山而居,背靠北山,位于村边的山脚下,站在屋后的山坡上,就能远望南山脚下的小河,要走到河边也得二里多地的距离。
儿时的小河,一年四季都是我和小伙伴们的乐园,尤其在夏天,池塘成为鱼塘后,戏水就不咋方便。于是,小河便成为我们夏日新的乐园、欢乐谷。在河里戏水,可以无拘无束,再也不担心鱼塘的赵大伯驱赶我们,或者把我们的衣服抱走。
小河虽不深,但也有很宽的河床,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鹅卵石铺满河床,还有一些小砂砾,形成一个宽阔平坦的沙滩,河水缓缓从河床中间流过。看着这宽阔的河床,我在想象着小河变成大河的模样。
炎炎夏日,儿时对水的渴望与亲近,让人欲罢不能。父母常说夏天不能到河里玩耍,可是河水的诱惑,总把父母苦口婆心的劝告稀释,全然抛在脑后。约上小伙伴,一溜烟地跑向小河,一到河边,我们迫不及待地下水,找一处水流平缓的地方,看着清澈见底的河水哗哗从脚下流淌。
顶着烈阳,也不怕后背晒脱皮,我们忍不住都爬在河里,清凉凉的河水,漫过身体的那一刻,顿觉一股清爽,酷暑盛夏的燥热,顿时散去。我们并排两三个人一起,模仿电影里匍匐前进的片段,在河道里比赛谁更快。有在边上喊加油的,有扔石子戏水的,一听到“预备!开始!”的口令,小伙伴们便不顾一切地沿着河水逆流而上,河水下面滑溜溜的石头与光溜溜的身体不停地摩擦,有时不小心,只顾水里逆游,被大点的石头碰到膝盖也浑然不知。只有起身后,才发现膝盖或腿上有青紫的痕迹,但这些与快乐的戏水相比,全然不值一提,小伙们全都沉浸在戏水的欢乐里。
除了水里逆游比赛之外,我和小伙伴还玩打水漂的游戏。不过,打水漂的河面不易寻找,要水面相对平静且开阔。我们也不嫌炎热,便在河滩里找寻一处水流平缓或是搁浅的一潭河水,石子在河边是极易找到的,要选择那种宽而薄的石块最好,这样的石块,掠过水面时轻盈,在浮力的作用下,多的时候能连续漂出十多个水花。
戏水、打水漂、捞鱼、逮青蛙……村庄的小河带给我儿时无尽的欢乐,在河边戏水玩耍,常常会忘记回家吃饭,一到饭点,耳畔总感觉隐隐地,从家的方向传来母亲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


小河似乎更偏爱吕家窑,上游的村庄是塔尔河,下游是玉明村,我们的村庄吕家窑恰好位于这两个村子中间。小河从山间一路流淌,与山间蜿蜒的村中公路为伴,从上游沿曲折河道流过。无论是在上游的塔尔河,还是下游的玉明村,因地形的缘故,河两边的山头距离较近,河流经过的地方显得狭窄,如同河两边的山挤出一条缝儿一样。上下游两头的村子像个葫芦口,而我的村庄处于葫芦开阔的腹地,河水流经这里沿着对面的山脚,仿佛画出一个大大的半圆,把村庄紧紧地拥抱。上下游蜿蜒的河水,如同两条无限延伸的臂膀,把村庄环绕。
小河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大的弯儿,带给村庄一大片沃土。在两山之间,紧挨着河床形成一大片平整的河滩地,虽然大约只有上百亩的平地,但这稀有的土地,在干旱的西北山区,显得尤为珍贵。河滩地的庄稼长势总是很好,或许是临河有茂盛水源的缘故。那葱茏翠绿的玉米油油地长的又高又大,一行一行的玉米整整齐齐,昂首挺拔,傲然而立,像队列齐整接受检阅的士兵。
我常常在想,这么稀有的河滩地,为什么没有我家的一块,哪怕是一小块,我也有接近小河更多的理由。我家的地多在上梁上,跟着父母下地时,有时偷个懒,坐下歇歇脚的时候,总能俯看到波光粼粼的河水,在炎热的收麦季,心想这麦子地在河边该多好啊。
河水浇地,灌溉,浣洗衣物,牲畜饮用,为村庄带来一派繁荣旺盛的生机。河水为村庄带来丰富的滋养,河滩地的玉米、土豆、小麦等庄稼的长势总是喜人,每当望见这一片希望的田野,心想这又是一个丰收年。
小河一直是柔顺,善良的,但也有发脾气的时候。有一年夏季大暴雨,河水猛涨,河面达几十米之宽,河水裹挟着黄泥浆翻滚着,河滩地的一大片庄稼地都被洪水淹没。雨后天晴,伙伴们好奇小河怎样变成大河,纷纷去看暴雨后的大河,河面的宽阔已经不是我们平常所见的小河了,河岸边一人多高绿油油地玉米杆不停在和着泥土跌落进河水,河对岸的土崖,在湍急的河水冲击下,成片成片的掉进河水中,土豆的根茎悬在残损的土崖上,湿软的泥土摇摇欲坠,似乎在做不屈的挣扎,泛着黄泥的河水漂浮着干木棒、树枝、玉米杆等各色杂物,在漩涡中挣扎翻滚……
几天后,洪水褪去,河床落下厚厚的一层黄泥,那些人们在河道采砂的大水坑也不见了踪影。之前人们为建造房子,在河床采砂,挖的千疮百孔,河床像地鼠的巢穴一般,大大小小的采砂坑,不仅破坏了河床的美景,有些深挖的沙坑成为一种新的安全隐患。以至于我和小伙伴们真的不敢去河边玩耍了,不知道哪个大沙坑,脚下一滑会陷进去。
大自然的魔力,总是令人惊叹。小河似乎具有神奇的自愈能力,一场大雨,小河神奇地修复这些采砂坑洞,一切如常,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河床上裸露着干涸的黄泥。


有一年国庆节回到老家,正值秋收时节,收土豆、掰玉米,微凉的秋风中,弥漫着抢收庄稼的紧张味道。山野里,田间小路,大路上到处是一派繁忙的秋收场景。
站在山梁上,当我将目光投向小河时,蓦然间发现河滩地多出几间平房,还有水泥筑起的大池子,里面淘洗着洋芋,旁边有机器轰鸣,迎着风声,不时地传来阵阵轰隆隆的声响,还有忙碌人们,来回穿梭。父亲告诉我,因临近河边,交通及用水便利,兴建了一个土豆粉加工坊。在老家土豆叫洋芋,是主要的农作物,几乎家家户户都栽种,且种植面积都不少。洋芋买不上价钱,但加工成土豆粉或深加工成粉条,往往价格就会翻番。为了能买上好价钱,人们将洋芋纷纷拉进土豆加工坊。
然而,在产生经济的效益的同时,小河却默默承受了这一切,加工土豆的废水泛着血色的红,混合着土的豆淀粉源源不断地排进小河,上游如此,下游如此。
当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近小河一探究竟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这哪里是河水,分明是“血水”,河边泛起无数白色的泡沫,各种丢弃的垃圾,污秽之物,还有小猫、小狗的尸体……看到眼前的景象,内心掠过一丝酸楚和失落,小河还是那条小河,但已不是记忆中的小河。
我想起夏日的午后,独坐在河边,与清澈的河流对视,与开阔的河床对视。悠悠地一个下午,就这样坐着,夏日午后,村庄出奇地安静,在燥热的夏季,村庄树上的蝉鸣,打破这一刻的宁静。我在想,河流是否也同人一样,在经历自己的轮回。河流不语,却润育着吕家窑一样的村庄,河流受伤受侵害,却只是默默自愈疗伤,浑浊的泥水过后,依然还清澈于村庄,依然缓缓流淌,滋润村庄。
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近年来,随着退耕还林,环境保护,乡村振兴战略等一系列围绕农村建设工作的推进,村庄焕发新的生机,一些污染河道的工矿企业或整顿关停或迁移,沿着河道也建起防洪提,护佑庄稼田亩的周全,河水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哗啦哗啦的河水一路欢唱,歌唱这青山绿水的村庄。
夕阳西下,黄昏日暮。羊群在河滩上漫步,小心翼翼地趟水过河。牛儿在河边啃食肥美的青草,忙碌一天的农家人,扛着锄头,从山村蜿蜒的小道上朝家的方向行进;打猪草的姑娘们,臂上挎着满满的竹笼,唱着歌儿,沿河边小路欢快地回家,鸟儿鸣唱着归巢,这是河畔村庄的田园之歌……
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小河走过村庄漫长的岁月,仿佛从未老去。陪伴村庄的每一个日出日落,像温情脉脉的少女,深情款款地依恋着村庄这位西北汉子,伸出双臂紧紧拥抱着村庄,让干旱的黄土高坡添几分灵动,蜿蜒着,曲折着,如一袭澄澈的玉带把村庄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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