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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高翔(翰墨明月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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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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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的旅行

衣襟沾满晨露,汗水浸透夕阳。村庄里度过的那一段青春岁月,时常在记忆的河流中泛起涟漪。

日出日落与青草相伴,走过村庄蜿蜒泥泞的小路,路边,田野,地垄、崖边都与青草相依。有黄土的地方,总能见到青草的身影,它不嫌弃贫瘠的黄土地,不惧人的脚步和牲畜的数次踩踏,一次又一次倔强地站起,昂首向阳,吸收阳光和雨露,散发淡淡的青草的香,伴着懵懂少年的青春时光,悄悄地长高长大。青草如同在村庄里一年又一年的轮回和旅行,似乎从未离开村庄,离开黄土地。

难得的暑假,想恣意地来一场懒觉,却被鸟儿搅扰清梦。屋后树林里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要叫醒睡梦中的我。

天亮了,我该起来去打猪草了,不用多久,圈里的两头小猪醒来,要吃青草。在夏天,它们享受着黄土地的馈赠,可以吃到清香的青草蛋糕。偶尔传来一阵互相挤搡的哼哼声,似乎传递它们要快起来的讯号。我揉一揉惺忪的双眼,下炕到屋檐底下拿起菜笼,顺手往菜笼里放进一把铲子。这把铲子一直是母亲使用,自母亲卧病后,暑假或周末的时候,我就成为铲子的主人,用它要去挖野菜,打猪草,来喂养饿了只会拼命顶着圈门哼哼的小猪。

清晨,太阳腼腆地躲在村庄的山后,羞涩地探出头,轻轻唤醒熟睡的村庄。

我沿着北山蜿蜒的陡坡山路,走向山地。胳膊上的菜笼在崎岖的山路上,不停地和我的大腿碰撞,只有到田地里或更远些的地方,才能挑到更多更嫩的青草。庄稼地里的青草一般为避免踩踏禾苗,是不会去挑的。父亲常告诫我,不管是自家的还是别人家的禾苗,都要避免踩踏,禾苗是庄稼人眼里的宝,关乎收成,关乎家中一年的口粮。挖野菜一般会去翻过的麦子地或已收过庄稼的“闲地”,“闲地”还没有播种,翻过不久,一场雨后,很快便会有肥美的青草踪迹。

灰灰菜,苦曲菜,苜宿草等都是家畜的最爱,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草,给牲畜提供了肥美的滋养。我蹲在田地,一边走一边用铲子往菜笼里挑草,依着父母的告诫,在“闲地”里忙碌地挑青草,赶上人少的田地,一会儿的工夫便能挑到大半笼。不知不觉站起身时,腿脚泛过一丝酸麻的滋味。

起身回望这黄土高坡的山野,路上,田地里,劳作的人们渐渐地多了起来,也有三三两两打猪草的姑娘们散落在这山野之间。我看看还没有装满的菜笼,不由得加快步伐,走向更远的田地。

和父亲一起下地时,父亲常常将挖出的青草,连同根须从黄土里挑出来,告诉我哪些草是猪可以食用的,连同草根也可用喂养家畜,父亲说有些草的营养在根部。可庄稼地里的一些青草杂草,要彻底清除的,防止再生。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杂草,父亲翻地的时候,连着根须一起扔在地头或坡崖上晒干,避免从地里再生长出来。

父亲挖出的草,我将青草叶子摘下,有的草根还泛着白嫩,自然要收入菜笼中。跟着父母亲下地时,教我认识了些常见的青草,哪些可以挑,哪些不能喂养家畜。

待到青草野菜装满菜笼子的时候,我胳膊挎着菜笼回家,而这时已临近午饭时分,这挤压的满满的一菜笼猪草,也就勉强够猪吃一天,等到吃过晌午,傍晚的时间又得去挑猪草了。

一进家门口,便听见两头小猪饥饿的嚎叫,我进堂屋看了看卧病的母亲。父亲下地晚些时候才能到家,我顾不上做饭,便垫上木板,把早上刚挑摘的青草用菜刀剁碎,提到村庄的小河里淘洗干净,拌上麦麸,赶紧喂养饥饿的小猪,看着它们争抢青草的吃相,仿佛在吃美味的青草蛋糕。

由于村庄里几乎每家都要养年猪,田野的青草野草基本是不够的,父亲也会在陡坡山地种上建设豌豆,甜菜、卷心菜等。在夏天的时候,建设豌豆长势较快,豌豆的青苗割过一茬又一茬,农忙时节,就会割一些豌豆的青苗来喂养家畜,还有甜菜叶子,摘下来的卷心菜叶子等等,而这些和青草野草便都成为喂猪的草料。

黄土地上生长的茂盛的青草是大自然对庄稼人的馈赠,不用花钱去卖饲料喂养,而这些青草也长成了家畜的肌肉和骨骼。待到年终的时候,年猪的一部分会留下做成臊子、腊肉之类的,一部分会到县城的集市上卖掉,这也成为家里的主要经济收入之一,兑换成母亲手里的药片,家里的柴米油盐,当然也包括我的学费。

在母亲生病的那些年,养猪成为家里的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尽管父亲农活繁忙,但依然喂养。青草也成为养猪的主要原料,养的年猪为家里提供了几乎一年的肉食保障和油品的需要。在上世纪九零年代初期,故乡依然是一个大西北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庄户人家很少到县城的集市上买鲜肉吃,因为在农村里,几乎是自给自足,能不花钱的地方都会节省下来。

暑假结束的时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两头小猪在我摘挑的青草喂养下,已经长的溜圆。我知道,这都是青草的滋养。这青草从黄土地上肆意地生长,被摘挑回来后,喂养了家畜,滋养了农家人的生活。

那肥壮的家畜为农家人贫苦的生活带来希望,青草喂养了家畜的同时,一部分又变成肥料,又回到了黄土地,青草如同一场在村庄的轮回,从黄土地来到村庄,走进农家院,又以另一种形式回到黄土地。待到春风吹拂过黄土高坡,春天来到山村的河谷沟壑时,青草又探出头来,一天一天地长高,年复一年,滋养着村庄。

岁岁枯荣,年年陌上春草绿,但青草从未离开村庄。经历一场从黄土地到村庄的旅行,又回到了黄土地。那些青春岁月的清晨与黄昏,打猪草的姑娘和少年们,与青草为伴,裤脚沾满泥水,汗水伴着夕阳,一路留下青草的芳香。

近年来,随着农村生活条件的改善和提高,村庄喂养家畜的人家越来越少,除了一些成规模的养殖大户,由于养猪数量较多,都以饲料喂养。如今,乡下老家的猪圈早已废弃了,已不养家畜多年。但在那段贫苦的日子里挑猪草的经历,一直停留在记忆中,被苦曲菜白色汁液浸染成棕褐色的手,仿佛诉说着青草的过往,诉说着我村庄的时光。

青草淡淡的香,依然在黄土地上悠悠地飘散。年复一年生长,田地的黄土路边,地头,山坡上,崖边,青草依然在经历着自己的四季,走过时光的轮回,走过村庄悠悠的岁月,青草经历的一场旅行,润育这黄土地上的农家人,走过困苦的年月,生发旺盛与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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