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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高翔(翰墨明月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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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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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炉,点燃青春的一缕光

煤油炉,这一朴素而实用的小物件,伴随我走过难忘的青春时光。回溯至那个艰苦的青春年代,煤油炉被一根火柴划亮,点燃了我的青春,点燃了大西北山区莘莘学子的青春。那一缕光,蓝色的火焰,燃烧正旺,正如火上铝锅里沸腾的水,激荡着奋斗无悔的青春。那一缕光,点亮青春岁月努力的模样,温暖寒冬,照亮远方。

故乡在甘肃陇南的一个山城小县,这里的平均海拔在一千八百米左右,连绵的黄土山起伏相连,延伸至遥远的天际,望不到头,这里夏季凉爽,冬天严寒。黄土高坡的寒意来的似乎更早一些,一入秋便有寒凉的感觉。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县城一中,从乡下到县城上学,因家离学校较远,交通不便,于是便开启住校学习生活。学校的宿舍床位十分紧张,常常是一位难求,尽管是上下铺的床位,也显得十分拥挤。宿舍是一排平房,由原来的教室打成隔断形成,然后组成一大间宿舍,每一大间宿舍,能同时容纳十六七位同学,当时都叫大通铺。学校里也有食堂,但一般我们乡下来的学生,大多条件艰苦,家庭贫困,是不舍得花钱去学校食堂吃饭的,每天早饭时间,学校的食堂飘来阵阵油饼的香味,心想能食堂吃顿油饼子该多好,如我一样,大多数的同学都是啃着从家里带的蒸馍。

作为住校学生,吃饭都是自己做,宿舍外的院子里,石棉瓦屋顶的一排小房子就是厨房,每个厨房约六至八平米,分配给四到五个学生公用,煤油炉就是灶台,一到吃饭时间,一人一台煤油炉开始忙活做饭,各个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油锅里的滋滋声,如同交响乐在宿舍院子上空回荡。煤油炉发出淡淡的煤油味道,浸在饭菜里,连身上都是一股煤油味儿,弥漫在院子里。

后来,上到高中二年级时,从学校的宿舍搬出来,租住在学校附近的民房。除了课本,煤油炉是我当时学习生活的主要家当,便跟随我一起搬到南商场附近的一家民房,这里与县一中不远,步行约十分钟左右可到校,能节约不少的时间。当时,兄长、铺、卫和我四人租住在一起,都在县城一中就读高中,他们三人为同龄人都读高三,只有我年纪偏小些,在读高二。

那家房东姓吕,与我同姓,在租住的几年间,房东大姐对我们乡下来的学生很是照顾,我们租住的房子,在房东的院子之外,有时中午做饭的时候,或是进院子打水的时候,房东会给我们一些新鲜的蔬菜。有时提供一些开水,这样能节省些煤油炉的燃油,当时,煤油一斤大约六毛钱,做饭用正常一周至少需要一斤的煤油,有了开水,自然会节省一些。

在县城上中学的那几年,最怕入秋入冬的寒冷,尽管冬天厚厚的积雪带来雪趣,但寒冷的季节,给学习生活平添几分艰苦,煤油炉在冬天做饭的同时,也带来一丝温暖。

冬天早晨起来,屋里的水桶会结冰,洗脸的时候轻轻将冰捣碎,和着冰水洗手洗脸,刺骨的冷,从指尖冷遍全身。屋外北风呼啸,屋里的大冷炕,睡觉到半夜常常会被冻醒,我们四个大男孩子蜷缩挤在一起,互相温暖。因为煤油要花钱,为节省一些,舍不得用煤油炉烧水装一个热水袋。

在寒冷的冬季,煤油炉常常会发挥更重要的作用,使用的频率更高,除了做饭之外,还不时地要烧一些热水。有时,我们半夜实在冷的受不了的时候,烧些开水来暖和暖和身子。偶尔在极冷的冬夜,烧水灌几个热水袋,以帮助脚取暖,熬过漫漫寒夜。

常常在中午做饭的时候,把手放在锅盖上一边暖手,一边背英语单词,或背语文课文“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这诗经里的《伐檀》,还有韩愈的《师说》等等,我都是在做饭的间隙背诵下来的。站在煤油炉旁,一边背书,一边借火取暖。

在这小小的宿舍里,也别有一番乐趣,尤其中午放学回来,开始做饭的时候,做饭声、背书声、唱歌声,各种声音交织一起,全然忘记这是间宿舍,不知情的人从宿舍门口路过,以为是间自习教室。卫是艺术生,打算报考音乐系,有时练习吊嗓,一嗓子美声唱法,会引得门口的过路人探头进来张望。铺喜欢安静,平时言语也少,一般不张口,我和兄长一个背英语,一个背语文,屋里一片沸腾,如同煤油炉上锅里咕嘟咕嘟沸煮的面条,仿佛我们的声音能驱走严寒一般。

煤油炉蓝色的火焰燃烧正旺,如同燃烧的青春,充满激情,充满奋斗的乐趣,苦中作乐,虽然苦,但依然感到青春跳动的脉搏,激情而火热。

熬过严冬,最盼望的夏天来了。因为在夏天可以更好地改善伙食。作为住校生,一般一周回家一次,补充些食物,从家里带些土豆、面粉、油品还有一些蔬菜,一到周末下午返校的时候,自行车上大包小包,各色的食品塑料袋挂满车把,这是一周学习生活的口粮。

夏天晚自习后,大概九点多钟的样子,听着校外河边的蛙声一片,我们四人萌生逮青蛙的冲动,说干就干,回到宿舍,放下书本,拿上塑料袋,直奔河边。

待我们收获满满归来,煤油炉便发挥重要作用。卫负责收拾清洗,铺主厨负责炝锅,我和兄长摘菜,随着铝锅里滋滋的声音,青椒爆炒的香辣味弥漫在宿舍里,铺在煤油炉的灶台上熟练地操作,炝锅、翻炒、加料、添水……一系列连环有序的动作,如一位技艺精湛,手法娴熟的大厨。我有时在想,如果铺后来不是考上军校,他会不会成为一位美食家,而且,这美食家是从煤油炉的炉火上走出来的。

那次,铺在煤油炉上给我们四人带来一顿难得的美味,大饱口福。平时,只知道煮面条。未曾想,煤油炉的热力足可以炒菜。自从那次之后,我们四个人的三台煤油炉便合作起来,铺和卫一人一台,我和兄长共用一台。卫用的是十二根捻芯的“大功率”煤油炉,油耗也大些,我们三人用的是八根捻芯的,自合作以后,食材共享,四人互相帮助,亲密协作,一起做饭,一起吃饭,节约了不少的时间。

那台墨绿色的煤油炉,陪伴我走过几年的青春时光,随我辗转于不同的宿舍,无论酷暑,无论严寒,陪我走过四季。走过那段奋斗的,艰苦的岁月,提供给我一日三餐,尽管饭食清淡,但却咀嚼出青春的味道。没有美味,但能吃饱裹腹,保障我继续完成中学学业,支撑我走向山外的世界。

那脱落的外漆,疏离斑驳,仿佛诉说岁月的沧桑。那烧得发黑的炉芯,经历炉火的淬炼。

高考结束后,填报过志愿,等待成绩的日子。妹妹同我一起到县城租住的宿舍,帮我收拾东西搬回家里,我将剩下的没有吃完的面粉、土豆、油等生活用品,还有那口熏烧得发黑的铝锅,锅底凹凸不平已变形,一只“耳朵”也不见了踪影。连同陪我几年的煤油炉小心翼翼地端起,轻轻地放进板箱,生怕里面的煤油不小心溢洒出浪费。

看着那满身油污的煤油炉,那一刻,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懒,一直忙于学习,天天做饭使用,离不开它,却很少擦洗它,连炉芯里都残留着最后点火时未燃尽的火柴棒。

当合上板箱盖子的时候,我与煤油炉短暂地对视,仿佛在做一次最后的告别。那一刻,煤油炉更像是我青春岁月里的一位老友,默默地注视我的成长,早上起来背单词,读书,晚上下晚自习,回到宿舍坐在炕头做习题……中午和晚上放学回来做饭,平时它就静静地呆在宿舍狭窄的一角,静静不语。

短暂的青春,短暂的九零年代,就这样匆匆地和煤油炉一起沉寂在记忆中,消失于我的生活,尘封在过往的岁月。

后来,兄长考取师范学院,现已是县城中学的一名高级教师。铺考上军校,现在天府之国快乐地生活。卫最终完成了梦想,给青春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成为一名音乐老师。我也如愿圆了记者梦,身携泥土的芬芳,游走在城市的丛林。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山乡巨变,故乡的县城已今非昔比,县城的中学建起崭新的宿舍楼,教学楼,还有图书馆。现在的学弟学妹们,再也不用煤油炉自己做饭了,因为学校有标注化的食堂,为学习生活保驾护航。

青春总是令人无比怀念。奋斗的青春无悔,那青春里有苦涩,有快乐,也有忧郁和彷徨,但最终突破自我,为青春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逐梦诗和远方。

感恩父母艰辛的付出,感恩一起走过青春岁月的师友,感恩煤油炉的陪伴,那一顿热乎饭,那一杯热水,那寒冬里的一丝温暖,那淡淡的煤油味儿,那燃烧的烈焰,如一束光,照亮我的青春岁月,照亮我的远方。

隐隐地,仿佛看见一根火柴被划亮,炉芯被点燃,燃烧着蓝色的光焰,发出一缕光,律动青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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