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许多事情本来都是没有定数、不可预知的。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命中注定,我和她没有甜蜜幸福的开头,也就不会携手并肩、风雨同舟、厮守一生。回首我们共同走过的路,出现分崩离析的结果是必然。
分道扬镳
世上没有铁打的江山,世界每天都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家庭也如此。我和她之间长达10年的家庭矛盾,最终演变成分道扬镳的结局。当办完手续、走出婚姻登记处的大门,才真正意识到,我们从此不再是夫妻了,不再仇人一样相互面对了,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生活。爱成过去,像云一样消散了。曾经从一而终、将爱的圣火传递下去、直到相扶走向生命尽头的铮铮誓言,此刻是多么可笑啊!我怔怔地站在人行道上的梧桐下,望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凄凉、惆怅和伤感,一起涌上心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只有面对现实,开始新的生活。
全世界,每年都有难以计数的男女牵手走进婚姻的殿堂,享受两人世界的欢愉,也有成千上万的夫妻,在经历了无数痛苦之后各奔东西。
公元2012年9月14日上午,是我一生刻骨铭心的日子。我被她牵着鼻子一步步向悬崖边上走去。在她催命似的胁迫下,我带上《离婚协议书》,走进婚姻登记机关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因为29年前的结婚证早已不复存在,按程序,想离婚,必须先办结婚证,再办离婚。填表、照相、办证,费用不菲,但到了这一步,还会心疼钱吗?
巧合的是,女儿和女婿今年2月份在这家婚姻登记处办理了结婚证,他们走出大门半年多,我们进去离婚。一合一分,一喜一悲,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形啊!
这是个没人劝合、没有温暖、十分冷酷的地方。办事人员见多了,每天都要面对许多前来办理离婚的男女,离婚跟他们没任何关系,他们不会施舍一点同情心,好象从他们嘴里吐出一个字都是多余的。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冰冷的世界,随时都会被冻僵。
不到一个小时,结婚的手续办妥了。因《离婚协议书》有改动,一位女办事员不冷不热地说,改正后,下周一办离婚手续。
还有三天的考虑时间。第二天我问她,还离吗?她说你觉得还有和好的可能吗?她已经铁了心,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离婚是两个人的事,正如当初结婚一样。她的态度很坚决,说再多的话毫无意义。好聚好散吧。其实离婚是我几年前便提出来的,去年1月还向法院起诉过,社会法庭调解两次。母亲、女儿、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媳和两个姐姐一再反对离婚,说这把年纪了还离什么婚,胡闹!我考虑再三,离婚,受伤害最大的是女儿,留在她心灵上的阴影也许一生都不会抹去。女儿还没成家呢,等她结了婚再说吧。
日子在一天天地流逝,分居生活,没发生过矛盾冲突。后来女儿找了对象,忙于订婚、结婚的事,我们离婚的事便放下了。本以为女儿结婚是个转折点,筹办女儿出嫁事宜的过程,便是我们沟通、重修旧好的良机,我期盼着那一天的来临。毕竟两人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还是有感情基础的,对曾经的家是很留恋的。女儿的婚礼在太原办完,紧接着在焦作举行答谢宴,两件大事办得很顺利、很圆满。但我感觉到,女儿的婚事并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福音,绿的没变成红的,一切依旧。
2012年7月下旬,她母亲去世,岳父打电话希望我回去参加葬礼,我不回便失礼了,尽管我们处于冷战阶段,是死是活还全然不知。但我感觉,她母亲还是我的丈母娘,抛开别的不说,人都死了还计较那么多干啥,为她送最后一程是情理之中的事,于是满足了老丈人的心愿,也给足了她面子。对我的如约前往他们全家都很高兴。这自然也是我在作最后的努力。期间,我满足了她金钱上的需求,要多少给多少,没打过折扣。我希望通过岳父的干预,让她冷静下来重新思考我们的婚姻,尽快走出死亡谷,过上与别的家庭一样正常的生活。她父亲是有这个能力的。我期待着。
大概是她母亲的离世对她有所触动,她的态度有了明显转变,说起话来少有的和风细雨。我以为好起来是很有希望的,夫妻之间的矛盾,不管有多大,只要在一起,曾经的恩怨都能一笔勾销,感情会逐渐升温。但是,从她返回来我去接站时咄咄逼人的样子,让我的心不寒而栗。曾经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呀!她对我冷若冰霜,那种得理不饶人的神情,不正是这些年一贯的表现吗?我心中升起的一线希望破灭了。还指望什么呢?
我写好离婚协议书找她签字,她不签,三天后突然现身公司机关。她抓住我怕影响、要面子的弱点,气势汹汹地冲到我办公室,要求将我名下的一套86平米的房子归她所有。我不答应,她就摔东西、又打又咬又踢,阻挠我工作,不准下班吃饭,不准睡觉,什么招都使上了,严重干扰了我的正常工作和生活,伤害了我们的感情。她逼我就范,想如愿以偿。我太了解她了,爱冲动,不分场合,不计后果,放在别人身上是小事,对她却是天大的事,别人能过得去,她过不去。一连几个回合的较量,我无计可施,焦头烂额、苦不堪言。如烈火、狂风暴雨,似咆哮的山洪,来势凶猛,我招架不住,只得缴械投降。我痛下决心,净身出户,快刀斩乱麻,答应了她的条件。这场名存实亡的婚姻,拖下去也只有痛苦,晚不如早,慢不如快,离婚是一种解脱,不是坏事。
离婚是最佳选择。尽管我成了这场悲剧的失落者,以惨败收官,但就余生而言,退一步意味着进三步,没什么惋惜的。况且房子今后也是女儿的,
不必担忧。
在我们婚姻亮起红灯的岁月里,我真希望她父母能伸出一双手,将我们逼近悬崖的婚姻拉回来。遗憾的是,除她四妹外,没人为我们的事说几句话,有的甚至在凑热闹,看我们如何将戏演下去。她四妹几次劝说,同事、领导都出面调解,可是她争强好胜的个性,谁也拿她没办法。
我想不明白,她竟那么固执,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好象暗里有一双手在与我拔河一般争夺。
中国每天有那么多感情破裂的夫妻走出婚姻的“围城”,有的是一时冲动,多数是不可救药,死亡便意味着新生。此时,我想起一句顺口溜:结婚时失误,离婚是醒悟,再婚是执迷不悟。这句话很有创意,倒出了那些不幸婚姻中男女的心声。
那天下午,我脑子像灌了浆糊,丢三落四,跑几趟才带齐离婚的相关手续。从1983年领证、1986年正月初九入洞房到离婚,从法律层面上讲,维系了29年的婚姻彻底终结。如果人的寿命按80岁计算的话,这坎坎坷坷几十年,耗去了我三分之一的生命!
我将以一种乐观的态度看待这场与我渐行渐远的婚姻。曾经的海誓山盟今天看来,是愚弄人的鬼话!
以前说离婚,是处于矛盾升级时的一种呼喊,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现在说离就离了,来得突然,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一下还适应不了,调整状态需要时间。我知道,我和她的婚姻早被判了死刑,换一个人不会撑到现在,导致这样一个漫长的过程,在于我过分迁就、包容、忍耐,顾及颜面,指望修复那段伤痕累累的感情,将尘封的恩爱粘贴过来,对阻碍幸福的一切东西进行全面刷新,重燃爱火。殊不知,我是自欺欺人,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与现实相差甚远。我付出种种努力,梦在飞,心在抖,在无数沉重的叹息中,对婚姻彻底绝望了,让我对生活几乎失去了信心。我在坚持着,期盼命运的眷顾,但一场注定要收场的婚姻难以复活。
我看到过很多离异夫妻,他们对错位的婚姻都痛苦万分,不放弃拥有的婚姻,便谈不上生活质量,所以离婚是脱离苦海最佳选择。凡是离婚男女都有一肚子苦水,我也如此。
分手的情形与当初结婚的情形是截然不同的。
牵手婚姻
让时间的年轮倒回到31年前吧。我在新疆库尔勒当兵,按规定,当兵4年方可回家探亲。我所在的连队正没日没夜地攻克南疆铁路库鲁塔格隧道,施工紧张,我们同年参军的人很多,要轮流探亲,不能耽误施工。我排在下半年。从团军务股拿上军人通行证,提上装满土特产的行李,我从塔什店坐长途汽车前往500多公里外的大河沿换乘开往太原的火车。塔什店到大河沿,全是沙土路,尘烟滚滚,吃了不少灰尘,一早出发到天黑,颠簸了十多个小时才到达设在大河沿的师部招待所。次日怀着激动的心情踏上回乡的列车,归心似箭,恨不能插上翅膀回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如诗如画的故乡。离开家乡当兵时,一路乘坐闷罐车,车轮撞击钢轨的声音异常清晰,此时坐的是客车,条件好多了。天气炎热,只得打开窗户让徐徐凉风灌进来调节温度。那时的客车都是蒸汽机车头,滚滚浓烟毫不留情地钻进车厢,三天三夜的行程,等到太原,白衣领被染成了黑色。尽管车上人满为患,没水喝,入厕难,在过道站一天一夜才弄到座位,腿脚浮肿的如同胖乎乎的馒头。但一想到很快就能看到故乡,看到日夜想念的亲人,而且马上要相亲,心里充满了喜悦和快乐,旅途的颠簸根本不是个事。
两个月前父母来信,说村里热心的罗叔要牵线给我介绍对象,姑娘是邻村的,提醒我夜长梦多,抓紧回来相亲。那年我尚不满22岁,找对象是人生的一件大事,走过路过不能错过。我们连队回家探亲的老兵,大多数都找到了心上人。
尽管家里给物色了对象,但心里没底,那年月,当兵的不吃香,成与不成还是个未知数。大概到家的第三天,罗叔带我去九里外的一个叫材树梁的村子,走进她家。我当兵走时,她正在读初三,在欢送的人群里见过,印象很模糊。据说她高中没读完,因头痛辍学。她家比我家殷实,也就是能吃饱肚子,似乎我在“高攀”她。在我之前有几个小伙子提亲,她都没答应。她高挑的个子,相貌出众,正是我理想的伴侣。当然我也听说她脾气暴躁,有人劝我选择另一个追求我的女孩。可是我被她的美貌迷住了,一意孤行,非她不娶。
订亲的过程并不顺利。她嫌我个子小,再说是个当兵的,预测我几年后便回农村了,今后没什么出息,不同意与我确立恋人关系。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并不气馁,三番五次到她家与其交流,在她二心不定之时发起猛烈攻势。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一周时间,我用逼人的青春魅力攻下了她这座堡垒,她动了芳心,一脸明媚春光,答应嫁给我。
媒人送去彩礼,一顿香菇面,婚事便敲定了。她到我家住了两天。我们一起到山里摘榛子,到田野里采野花、在小河里洁净的石头上相拥,说着甜言蜜语的悄悄话,设想未来,在小河里洗衣服,感觉像生活在春天里那样快乐。我们的感情在加温,爱的暖流在彼此的胸膛里涌动。我们度过几天最幸福的时光。
恋爱中的青年男女,展现给对方的都是楚楚动人、风情万种的一面,其弱点往往被巧妙地掩藏起来,待到一定时机便会暴露出来。
按常理,接下来是两人在两地书信的传情中增进彼此了解,享受爱情带来的甜蜜与快乐。我在畅想:两个相爱的人,在浓浓的思念中,将两颗心贴的更紧,待到有一天,携手并肩走进婚礼的殿堂,演绎一段经典爱情故事。万没料到,我们的爱情不适时宜地遭遇一场寒霜!大哥托人花100元买了一块“钻石牌”手表,在我即将离开家乡的头天晚上,三弟到她家,将手表递给我,说是给她的,是哥嫂的一片心意。我跟她说错了价格而引起风波。我归队没几天便收到她的来信,说我在欺骗她。我在回信中无论怎么道歉,她都不肯原谅,两人唇枪舌箭,争论不休。我很生气,这么一件小事都不能谅解,今后还怎么过日子?有一年多时间断绝了书信往来。我赌气不回家,直到两年后才休假,打算只要她退回彩礼就拉倒。但几番交涉未果,想想还是算了,况且她在相邻的几个村庄的姑娘堆里,是出类拔萃的,个有个,长相有长相,正合我意。过去的事,让它化作一股青烟随风而去吧。
我追求完美,择偶不考虑性格合不合,容貌放在第一位,一味地以貌取人,这也是我的婚姻的悲剧所在。
我们去乡里领了结婚证。紧接着选吉日,打算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拉开这场不寻常婚姻的大幕。然而结婚的日子选定,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时,她突然举牌叫停。我们全家为这事很伤脑筋,说变就变,办酒席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这不是捉弄人吗?我家里人只得差人告诉亲朋好友,我的婚礼暂时取消。调侃的说法,是好事多磨。
其实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好戏还在后头呢!我低三下四地央求她,不在家结婚,那就到部队结吧,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她勉强答应了。可是临出发的前一天突然又变卦了。女人的心,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这也变得太快了啊!原来事出有因。之前,连队发来一封加急电报催我归队,电报被她半路截获。之前做梦也没想到,她编造了一些不实之词向部队领导反映。当时铁道兵并入铁道部的消息尽人皆知,农村籍的战士都盼着脱去绿军装换上蓝制服,成为铁路职工,日后衣食无忧,娶媳妇不愁,体面地生活。她误以为部队要处理我,等着看我灰溜溜回农村的狼狈样,所以不跟我结婚。她家里人心照不宣地站在她一边,我被折磨的生不如死。那一夜我无眠,度过有生以来最难过的7个小时。
我陷入一种被欺骗、被捉弄、被抛弃的境地。我父母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好像男人就该被女人捉弄、卑躬屈膝、低人一等?我带着一颗失落的心回到部队。其实跟我一起回家探亲的战士都收到同样的电报,连队根本没什么要紧事,是个别领导神经兮兮地制造紧张空气。我的生活依旧,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她期望的结果并未出现,我没贪污,没乱搞女人,没抢劫杀人,凭什么处理我?之前三年的老兵退伍大军里都没我。留下来的无疑都是表现好的。
我写信责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她找理由搪塞,拒不认错。我们的矛盾越积越深,我冒出了要与她分手的念头。但已经是法律上认可的夫妻,解除婚姻要到婚姻登记处办手续。她写信给部队领导,说我是陈世美,当工人了就抛弃她。为此,团政治处一位领导专门负责解决此事,让她将我写给她的一大摞书信寄到部队,还找我谈话。我跟她的矛盾公开化了,结束这段纠缠不清的婚姻是明智之举。惟有放弃才能解脱。我这座小庙容不下她这尊大神。我三年不回家,不跟她联系。她和她家人当然知道我的用意。
拖下去总不是办法,年龄在增长,同龄的和比我晚几年参军的战友,多数都结婚生子,升格当上了爸爸,我还在马拉松赛跑。烦恼的婚姻消耗了我许多美好时光。相互折磨何时休?1986年春节前,我回家多次与她协商解决此事。我已经当工人两年了,有资本了,臭的变香的了,她当然不同意。她跟她父母的意见一致,要分手可以,彩礼不退一个子儿,以此来为难我。我念及家境不好,父母为我操碎了心,我的婚事我作主,答应跟她结婚并咬牙满足她额外提出的400元买衣服的要求。选了个日子,也没举行仪式,相伴去太原转了一圈,算作旅行结婚。当时的情景,真有几分辛酸。家里没钱,东借西凑了120元路费,其中的30元还是我卖掉一件军用棉大衣换的。
从订婚到结婚,在她身上的花销大约2800多元,那是当时一个男劳力外出打工7年才能挣来的啊!
我们经历了近6年的坎坷曲折,终于修成正果。婚后,我把她接到了上海的一个市政项目工地上生活,都是20几岁的人,年轻气盛,心高气傲,常为一些琐事吵闹,甚至动粗。
夫妻在一起生活,经过磨合,相互都在适应对方,培养了一定感情。我们度过二人世界的一段快乐时光。第二年女儿呱呱坠地,给家庭增添了无数欢乐。不过在处理与两家父母的关系上出现了分歧。当然不外乎是利益分配。这只是其中一方面,不是出现感情问题的根源。收入少,入不敷出是主因。我一个穷工人,只落下个吃皇粮的好名声,月收入几十元,在高消费的大上海,维持三口人的生活举步维艰。她虚荣心强,爱攀比,向往美好生活,在我有限的能力范围内,无法满足实现她美好的人生,我恨自己不能让他们母女过上好日子。
女儿出生后没奶吃,靠奶粉维持一天的基本营养。没钱的窘境越发突出,玩具买最便宜的,很少买水果吃。我们的家属房,是职工自己搭建的,土墙、竹子、石棉瓦、油毛毡结构,只有几平米,一进门就得上床。即便这样,也是来队家属轮流居住,没房子的要在外面租房。
单位地处郊区,周边环境很差,老鼠乱串,吃的东西稍不留神就没影了。门前是一条通向黄浦江的污水河,蚊蝇乱飞,每天有成群的鸭子在浑浊的水面上戏水。吃的住的跟上海人差几个档次,过着没尊严的生活。条件再艰苦,只要夫妻在一起,都不算什么。一个人能当将军,也能当士兵,能享荣华富贵,也能过乞丐的日子。人适应生存环境的能力是很强的。
我们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以后,彼此都有了较深的了解,优缺点暴露无遗,身上有几根汗毛也能数得清。性格上的差异宛如一道鸿沟,横亘在我们之间,有一次回老家,闹离婚闹到乡政府。
我和她是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首。我们的性格差异较大,走到一起是阴差阳错,月下老人乱点鸳鸯谱。我大她一岁,我属鼠,她属牛,从属相上看很匹配。人们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妻都有夫妻相,我们在相貌上没丝毫相似之处。我是一张圆脸,她是瓜子脸。我性格温和、善解人意、心胸宽、能包容人,她内向、争强好胜,形成强烈反差,谁也不服谁,跌跌撞撞过日子,春夏秋冬,年复一年。
尽管常为琐事吵嘴干仗,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女儿是连接我们感情的纽带,为了女儿,我们的追求、性格有多么不同,在一些问题上出现再大分歧,也要将婚姻维持下去,毕竟我们的婚姻是历尽磨难、九死一生得来的,弥足珍贵。
1992年我调公司机关工作,一家人结束了东奔西颠的漂泊生活,先是租房,4年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我在公司党委宣传部从事新闻报道工作,女儿上学,她当家庭主妇,我们的三口之家其乐融融。在农转非浪潮席卷全国之时,我将她和女儿都转成城市户口。为这事,数九寒冬,我两赴零下三十多度、滴水成冰的吉林,一双脚差点没冻掉。1996年,我找人费了不少周折,给她招了工,再后来,办了养老金缴纳手续,使她晚年生活有了保证。
知识改变命运。我靠不屈服命运的执着,在新闻领域,充分发挥自己的能量,几十本证书便是我付出辛勤劳动收获果实的有力佐证,知名度在不断攀升,从曾经羡慕别人到别人反过来羡慕我,也遭来一些嫉妒者。这个变化对家庭的和谐稳定起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随着工资、稿费、新闻报道奖收入的增加,家庭生活有了较大改善,曾经那个寒酸的不成样子的被人瞧不起的家成为久远的回忆。我们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几年后,我凭写作上的优势当上了新闻干事,尽管这是迟来的爱,但毕竟是对我能力和水平的认可,我的事业翻开新的一页。
夫妻之间虽有摩擦,但与以往相比有了明显改善。总的来说,我们的日子是完全可以过下去的。
我们到焦作在外租房时,被人诬陷,差点吃官司,她找人为我讨清白。还有我因病住院期间,她为我精心护理,直到康复。这两件事,我非常感激她。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能为我做这些事,让我终身铭记。
如果我一直在机关,保持原有的一种生活状态,肯定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后果。但普通百姓的前途和命运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好与坏,是与非、对与错,领导说了算。1995年5月4日的专版风波刚平息,1998年6月刊登在中国铁道建筑报上的一张照片又祸起萧墙,我被发配到基层一个指挥部办公室“改造”。这一去就是10年!漫长的两地生活,为我们的婚姻走向死亡埋下了祸根。
感情破裂
1998年中秋节后的一天,我乘火车前往新开工的达万铁路建筑工地,指挥部设在川东一个镇里。我知道这一去再回机关几乎是不可能了。我是被处理下来的,都是那张新闻照片惹的祸。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能想到有一天灾难降临?干新闻这一行,就像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葬送大好前程。其实我也想通了,换个环境,远离是非之地,过另一种生活不也是一种超脱吗?
我负责指挥部办公室工作,每天干着繁琐的杂事,工作很辛苦。但家是温暖的避风港,被一根无形的线时时牵着。从条件优越的机关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哪能不想家?正值38岁,精力旺盛,最不缺乏的是七情六欲,对家的思念十分强烈。我跟她的联系主要靠电话。我将一个家交给了她,女儿正上六年级,家里的一切事情由她来打理。我成了甩手掌柜。次年夏天,女儿得了心肌炎,发高烧,她半夜三更背着女儿进医院。我忙于应付上级检查,脱不开身,她几次打电话哭着哀求我回家陪护女儿,我权衡利弊,没有回去。我这个人几十年来的习惯无法改变,任何时候都是以事业为重,家里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单位的事再小也是大事。我总是将事业放在第一位。我为企业作了奉献,但照顾不了家,我没有分身术,哪能做到两全其美呀!我让人捎去几千元,又忘我地投入工作。这件事,她对我耿耿于怀,一直不肯原谅,以至于一气之下扯断家里的电话线,断绝联系。两个月后我出差回到焦作,她不准我进家门,说这不是我的家,有单位还回家干什么?一怒之下将我的旅行包从三楼扔到楼下摔了个稀巴烂,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我自知理亏,陪着笑脸,好话说了一箩筐,最后才准许我进家。我以包揽全部家务活来弥补我的“过失”。
在指挥部,工资低的可怜,假期工资起初只有400元,许多职工都不敢休假,回一次家损失几百元钱。其实我也有同样的想法,无特殊情况不休假,一家人指望我一个人的工资,花一个少一个。所以我尽量利用出差、开会的机会回家。经济上没受损失,妻子却十分不满;工作没耽误,却冷落了妻子,疏远、淡化了感情,照顾不到女儿,未尽到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她经常埋怨我:你这么为单位卖力,升官了,还是发财了?到头来,家没照顾上,自己也没得到啥。我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我在指挥部办公室上班,手下是个女的,因工作关系,对内对外难免与一些女性接触,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有时候她打电话过来,我没在,女同事在接电话,她便产生怀疑,跟我吵闹。我对女人的嫉妒心是持包容态度的,妻子对丈夫越“粘”的紧,越能说明她对丈夫爱的深,不是坏事。相反,女人对男人与外界的交往不管不问,那肯定有问题了。只要她过问你的行踪,不管你能不能解释清楚,她信不信任,是另一回事,至少她是在乎你的。不过凡事都要有个度,如果一味地疑神疑鬼,那样容易出现判断错误,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会影响夫妻感情。夫妻之间的感情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的,怀疑一切,一切怀疑,无法沟通,必然向糟糕的方向发展。
她生性多疑,对我与异性交往特别敏感。在机关时,一次到云南出差,我跟导游小姐的一张合影,闹得鸡犬不宁。同去云南的几个人都与身穿阿诗玛服装的导游合影,人家都相安无事。我在四川的7年里,她去过两次,逗留都不长,干一仗走人,起因都是我跟女性说话。她在时,女同志不敢跟我搭腔。2001年暑假期间,因她外甥女借数千元钱不肯还引起激烈争吵,她先动手打人,我一时冲动还了手。这事她十分记恨我。2002年中秋,她在医院做妇科手术,上初中的女儿陪护她,我工作确实很忙,也是托人带钱回家,没在身边照顾她。我知道我错了,为了工作,竟然将她住院这么大的事轻视了。她那次手术留下了后遗症,后来花了上万元才痊愈。这件事我有很大责任,向她检讨过,如果我在身边,也许不会留下隐患。因没递上红包,黑心医生给切开的刀口少缝了七八针。我承认,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远在他乡,没能为她分忧,减轻她的痛苦。这是我深感内疚、最对不起她的一件事。
2003年夏,我们47平米的小房子换成86平米的大房子。我赶回家联系家装公司,按我的设计装修20多天,一个设计新颖别致的新房子出笼了。从调房到装修,花光了多年的积蓄,我们都为拥有这么一套宽敞的房子而高兴不已。
装好房子、搬完家,我返回单位。没想到这次离开,竟成为我们夫妻感情破裂的分水岭。这之前我们的感情说不上很好,免不了磕磕绊绊,但夫妻之间该有的生活我们一样不少,一切都正常,没有迹象表明会出问题。当我再次回到家的时候,面对的是一副冷面孔,没夫妻情分了。一些风言风语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很善良,对谁都信任。没有证据的事,我不能乱怀疑,依然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之后有不少闲话传来,我提醒她,人的名誉有时比生命重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下基层的10年,我们聚少离多,冷落了妻子,没照顾好家。建筑企业的员工,舍小家为大家,走小路修大路,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耐得住寂寞,要忍受离别的痛苦,用满负荷的工作替代对亲人的眷恋。多数夫妻都是两地生活,过年过节很难团聚,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成千上万的家庭不都是这样的么?
龚月那首动听的《相逢是首歌》常飘进我的耳朵:“......相逢是首歌,同行是你和我,心儿是年轻的太阳,真诚也活泼。相逢是首歌,歌手是你和我,心儿是永远的琴弦,坚定也执著......”我向往固定、舒适的工作环境,憧憬美好生活,夫妻每天在一起相依相伴,互相关心体贴。可是我改变不了这一现状,任由命运摆布。为了挣钱养活一家人,我精打细算、省吃俭用,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付出了很多。从一名扛铁锹、挖泥巴的工人通过不懈努力进了机关,当上了干部,有了人格尊严和一定的社会地位,活得人模人样。再说了,我不喝酒不抽烟不打麻将,无不良嗜好,一门心思干工作,业余时间写作,都是正经事,无可挑剔。我虽然没有很多的钱,只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比起工程队那些靠体力劳动为生的工友们要强得多。浸透我心血和汗水的两部书,加上发表的新闻、文学作品,有200多万字,对个人,对家庭,对社会,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自己的价值也随之升值了。
这些年,我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每次回家都是各睡各的,衣服自己洗,形同陌路。家,感觉不到一点温暖,我们互不信任,已经发出危险的信号。我回家不告诉她,离开也无需跟她道别,她心里没我,我也无需自作多情。得不到爱的滋润,犹如一片久旱的禾苗,是多么需要连绵不绝的春雨的滋润啊!夫妻在一起有其名无其实,还是夫妻吗?面对进退两难的境地,我痛苦极了,泪水往心里流,心在滴血。为了女儿,我尽最大努力挽回濒临解体的家庭,工资不高,但依然给她不菲的生活费。我用埋头工作,刻苦写作排遣心头的郁闷和忧愁。
2008年她去奉节,我还以为要跟我和好,专门与我团聚的。而实际上她是在惦记集资款分红的事呢,看我私藏了没有。不是跟我过日子的。这年隆冬的一天,老领导问我回机关,还是留在项目上?为了家庭的稳定,我选择了回机关。职务提升了,双休日、节假日、年休假都属于自己支配,天天可以回家,生活有规律。曾经的固定生活重新拥有,但夫妻感情未改变丝毫。我将工资卡交给了她,以为我们的关系从此会好起来,但事与愿违。工资到她手里,我拿不到一分,最糟糕的是这年春节前,我患肛脓肿做手术,她不给钱,只得向老家的人借。后面有几个月她依然掌握着工资,我花不到一分,想办的事不能办,尊严扫地。我的心很冷,此后我们的矛盾不断升级,争吵成家常便饭。
她跟我家人的关系一直都紧张,从结婚起没好过几年。只有她家一门亲戚。2007年春节,她回家看望她身患重病的母亲。我母亲听说后,想儿媳妇心切,叫我大哥找车专门去接她,哪怕与老人见一面,说上几句话也行,但她坚决不回,让我母亲和大哥很难堪。
我专注于工作,业余时间全部用于写作,没时间去关注她在做些什么。她捕风捉影,见风就是雨,有意识地制造绯闻,对我的名誉造成很大损害。即便这样,看在一起生活多年的情分上,我还是原谅了她,并一再告诫她,不想过了就离,不要伤害我。在生活中,许多人都是这样的心态,对于绯闻,假的,也会认为是真的,因为人们对这样的事一向感兴趣。一些社会名流,因为绯闻导致社会评价降低,人气大打折扣。
家,越发像个冰窖,寒气袭人。她不再是曾经那个会体贴人的妻子,我回到家,像是住进一家旅馆。她高兴了,给做顿饭,不高兴时,我下班后自己做。我们三天不说一句话。
这个家看似好端端的,实际上名存实亡。2010年4月23日那天,我的钥匙被她骗去,将我逐出家门。无家可归的我,只得暂住在办公楼一间空气污浊的仓库里,引来机关个别人的非议。让我感到难以理解的是,一些人不同情我没关系,别借题发挥,说家庭没处理好影响人气啦云云。我是单位的职工,在我孤立无援时,不为我解忧,反倒说些难听话,看笑话。家庭跟工作有什么关系吗?工会领导和同事几次出面调解,尽管没达到理想效果,但我很感激他们伸出援手。5个多月后,我搬进一间单身宿舍。我长期在机关食堂吃饭。女儿偶尔从外地回来,请我回家吃几顿饭。2011年春节期间,我们全家在一起吃了几天饭。她坚决不让我回家住。前年冬天,侄儿结婚,我专门带着钱和礼品看望她父母,也向她两个姐姐和两个弟弟提前送去新春的祝福。她几次回老家,都没去看我年事已高的母亲。
不管我们的婚姻发展到什么地步,在女儿的婚事上,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女儿订婚,女婿、亲家来焦作,我们一起商量事情,招待客人,一点也不像是一个面临崩溃的家庭。
我没在家住,没义务负担她的生活费,但女儿经常找我要钱,一两千、三五千不等,她转身都给她妈了,我没反对过。我也偶尔给她点钱。我的心没她那么像钢铁一样硬,还将她视为自己的妻子,家里的电话费、物业费都是我交。我多次跟她说,只要跟我好好过,我就把工资卡和积攒的钱都给她,她不肯,我没办法。我对她和她家里人都做到仁至义尽了,问心无愧。
女儿始终反对离婚。一个破碎的家庭,对女儿心灵的伤害是巨大的,将会给她留下难以治愈的伤痛。父母是女儿的一面镜子,对我们的离婚,她很茫然,也很无奈。我知道,那些天她很痛苦,身心疲惫,无心工作,她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巨大精神压力。她努力挽救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婚姻,但她的力量在强势的母亲面前显得很微弱,她于是借助她四姨的力量挽救这个危局,但婚姻是我和她的事,局外人的意见代替不了她执意要离婚的冲动。她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只要她坚持要做的事,任何人休想改变。她妹妹的好言相劝没能让她有丝毫回心转意,只能眼看着走向尽头。
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让我重新认识了她。在工程队的那些年,生活那么困难,都能挺过来。生活条件好了,日子好过了,家庭却出现危机,最终感情彻底破裂。
令人不解的是,我们的穷日子好过,好日子却难过。本来女儿已经成家,过两年她也拿上退休工资,两个人的收入加上原来的积蓄,日子会过得很好。但我们还是没能维持下去。
这场失败的婚姻6年前已经降下帷幕,以悲情色彩收场。离婚,我们两人没有赢家,输得都很惨,最不幸的是女儿,她面对家庭变故带来的精神压力。
花开花落,冬去春来,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借用我国现代著名女作家王映霞的一句话:历史长河的流逝,将会淌平我心头的爱和恨,留下的是深深的怀念。”
让往事留作回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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