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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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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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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石磨

 有些东西终究要被时代的车轮碾碎、抛得很远很远,但总会烙印一般留在几代人的记忆里,慢慢去回味,去研究和思索,会有一些滋味在心头漫溢。

 七十年代之前,我们村有三副石磨,一副是生产队的,另两副是孙姓和罗姓两家的,是全村人磨面、磨豆腐的重要工具。集体的谁也能用,个人的石磨,只要闲着,谁想用,打一声招呼即可。三副石磨承担了全村几十户人家玉米、燕麦、高粱、黄豆、小麦等粮食的加工任务。石磨一年四季闲着的时候少,遇上季节性的高峰期要排队,轮到谁家,谁家去磨面。石磨是由上下两层一公一母圆形磨扇组成,一块面积大于石磨三分之二的大磨盘托着石磨,底座由石头垒砌而成,构造并不复杂。追根溯源,是中国最早的石器时代老祖宗发明的磨面工具,被一代代中华儿女沿袭了几千年。石磨的材质十分坚硬、耐磨,通常使用两年便要请石匠将快要磨平的一道道“山梁”重新凿出棱角来,维修一次大概需要两天。修缮后的石磨,磨面的时间要缩短一半。磨面是体力活,体力差的或有高血压的人干不了,常有人在磨面过程中因过度劳累和低血糖晕倒。对农村而言,男人下地劳作是天经地义的事,男人要养家,种地收获粮食全靠男人,家务事都交给了女人。女人除抚养孩子、缝补衣服、喂猪、喂鸡、洗衣做饭外,还要负责一家人磨面的任务。做女人真是辛苦。当然,男人闲暇时会帮女人磨面。

  磨上百斤面的话,要备一个笸箩和一个箩子,磨面量小,便备一个簸箕和一个箩子。笸箩、簸箕是盛面的,箩子是箩面用的。将石磨缝里流出来的带渣的面放进箩子里,女人两手握着箩圈旋转摇晃,可实用的面便进入笸箩或簸箕里,留在箩子里的渣子再倒进磨眼里继续磨。萝面的女人,一会儿的工夫便会被飞扬的粉末弄得满头、满身白花花的,像下了一层霜。

 夏季和初、中秋季节磨面,出点汗吃点苦不要紧,深秋、冬春时节磨面,手、耳朵、脸冷的不行,可是一家人要吃饭,不磨面是不行的,不管多冷也得忍受,手、耳朵和脸蛋冻得通红,还痛,小孩子会被冻哭,回到家好一会才暖过来。

 每年腊月是石磨最忙的季节,家家要储备过春节吃的几种面。尽管那时人均口粮少的可怜,一年的粮食精打细算也只能撑多半年,小半年没粮食吃,靠野菜充饥。人们将秋天收获的山药切成片晒干放在石碾上碾成面做成河捞、菜角等以此补充青黄不接的口粮。我们村海拔高,气候寒冷,不宜种玉米,农作物以山药和燕麦为主。没粮食吃怎么办?待来年春夏之交用山药换一部分玉米和小麦。山药换的玉米,一家七八口人也有二三百斤。有限的粮食不敢吃一顿纯玉米面的窝窝头,一多半野菜掺和到窝窝头里,80%是让下地干活的男人和小孩吃,女人吃进嘴里的很少。粮食少,但不经过石磨加工成面,是不能直接做成食物填肚子的。因此即便是寒风刺骨、空气结成冰的天气,也得去磨面,那个时候没有电磨一类可代替的机械化工具,全靠人力一圈一圈推磨,一下一下筛箩子,落后的磨面方式给人们的生活带来的是日复一日繁重的体力劳动。

 腊月里石磨忙个不停的原因,还在于家家要制作豆腐改善生活。可是要将黄豆变成有一定营养价值、味道鲜美的豆腐,需先将黄豆在水里浸泡几天,待豆子膨胀到手能捏碎时,便用石磨磨成糊状,然后再经过多道工序制作成嫩如肌肤的豆腐,再将豆腐深加工成多种豆制品。由于天气往往在零下20度左右,室外不能磨豆腐,只能将石磨搬回家安放在板凳上,开始没日没夜地人推着磨棍不停地转啊转,磨啊磨,听到空转的石磨声时,赶快往磨孔里舔一勺带水的豆子,循环往复无数次,直到磨完为止。人口多的一般要做三四锅豆腐,除自家吃,请客、待客是必不可少的。将豆子变成豆腐吃到嘴里太不容易了。除了过年,平时吃不上豆腐,磨豆腐再苦再累,人们也乐此不疲,因为豆腐比菜窝窝头好吃。磨豆腐的时候,总会有人来帮忙,轮到人家磨豆腐,自然也得去,互帮互助,加深了友谊,密切了关系,培育了好村风。

 我9岁上小学,从此时起便帮母亲做家务,也时常在放学后和母亲一起推磨,母亲满头大汗,我看了心痛,懂事了,能帮母亲做点事情感觉非常好,得到母亲的夸奖心里很高兴。

 七十年代中期,生产队买了一台电磨,粮食加工面粉的活儿都交给机器做了,女人们终于从推磨的重体力劳动中解脱出来。我当兵前的那些年,磨豆腐依然是石磨,若干年以后才有机器磨豆腐,最近几年,机器还能将山药磨成粉条,越来越先进了,这是社会进步、科技飞速发展带来的可喜变化。

 我已经四十多年没接触过石磨了,很怀念石磨加工面粉的岁月,每次回家或者在他乡看到石磨,心中总会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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