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一挥间,61年过去。仔细梳理、回味我走过的路,哪一段都充满坎坷曲折,伴随我的几乎都是忧虑、漫长的等待与期盼,焦虑中有希望、失望中又枯木逢春。
困难的日子
我生不逢时,来到这个世界之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末年的1960年,父母身上裹着破旧衣裳、春夏秋冬忍受着饥饿的折磨,年复一年为温饱犯愁。一场飞来横祸,让本来靠父亲木工手艺衣食无忧的生活一去不复返,陷入一贫如洗的深渊。1956年夏秋之交一个漆黑的深夜,我家遭遇突如其来的山洪袭击,年仅10岁的大哥被倒塌的房屋夺去生命。家破人亡的悲剧让一家人的生活面目全非,几乎陷入绝境。从灾难中翻身谈何容易!大哥的惨死,爹娘陷入无限的悲痛之中,父亲大概有10年时间无心外出做木工活挣钱养家,“文革”开始以后,才重操旧业,但这时候挣的工钱要如数交生产队,一天2.5元的工钱计10分工,年底分红,这10分工变成一角多,外出大半年挣的工钱还不够全家人的口粮钱。经济上入不敷出、维持生命的口粮青黄,持续多年。这样的家庭环境,没能阻止我像岩石缝中的小草一样茁壮成长。我对世界有认知能力的时候,父亲便给讲家庭发生的变故,他还几次带我看过大哥葬身的那个石块垒砌的坟墓。我思念不幸死去的大哥。据父亲说,他非常聪明,上学的时候,老师教啥会啥,过目不忘,而且特别懂事,力所能及地帮母亲做家务活。大哥的死,是父母无法治愈的心灵创伤,更是我和哥弟、姐姐们挥之不去的悲痛。盼望翻身,有朝一日不再挨饿是全家人最大的心愿,而这个梦想直到很久以后才实现。
我从懂事起便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在生我养我的驼梁山深处,被原生态的大山、森林、小河、成群野生动物环抱的村庄,抬头是蓝天白云,盘旋飞舞的大雁,夏秋两季浓郁的花香让人陶醉。空气清新,凉爽的气候,是避暑修身养性、旅游胜地。但生活久了,再好的环境,也会失去新鲜感,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想离开村庄去看看大山外面的世界,做梦都想有一份“吃皇粮”的工作,扬眉吐气地生活。而实际上对生活在山区的许多年轻人来说,都会有我这样的想法。我和村里的几个小伙伴上山砍柴、下河摸鱼、土里刨食的空闲,热议村里哪个人在城里做什么工作,我们的生活为什么这么困难,长大后干点啥,有时候还想到娶媳妇的事,小小年纪,脑子里装的都是奇怪的想法。由于多数同龄人生长在土里刨食的贫穷农村,实现“铁饭碗”梦想空间的几率极低,当兵是碰运气、找出路的最好途径,但必须过体检这一关。我多么羡慕那些顺风顺水,想什么便能得到什么,被皎洁的月光、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尽享人间美好,生活的路几乎是一条直线的人啊!这种人生对我来说可望而不可及。我天天盼望快点长大,多学文化,不再重复父母脸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一年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的那种生活。早期经历一番生活的苦难,对身心健康危害是非常明显的,长大后与衣食无忧、生活富裕的孩子相比,最明显的弱点是,体质差、抗病能力弱,而且还有可能因营养不良导致生理缺陷,后天“亡羊补牢”式的补充营养,无法改变已定型的五脏六腑和筋骨。
我对人生的理解是,不想一辈子过苦日子,就得找准目标去奋斗,哪怕掉一层皮,流几回血,也无所畏惧,唯唯诺诺、缩手缩脚,结果是一场空。只有吃得无数苦,像经过长年累月冰霜雨雪洗礼一样的树木,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坎坷都能坦然面对,翻过一座座山梁,到达曾经无法企及的、风光无限的那个巅峰。
不可否认,童年、少年时代生活的艰辛,是长大后奋进和绝地反击的巨大精神动力,著名作家路遥便是典型的例子。对我这样的写作爱好者来说,那些困难的日子,是取之不尽的带着泥土气息的写作素材,思绪常常走进那段岁月,重温一遍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两个时代数十载发生的那些故事。
我不愿成为被命运摆布的小绵羊。从小学到初中都是积极向上的,希望自己的成绩比别人好,但七年的孜孜以求没能改变什么,前景依然是冰封的河流,没有一丝春天的气息。或许是我太理想化,明明是一只山鸡,却有非分之想。就我那样的处境,成年后想谋一份体面的职业是在做梦。不管有没有希望,我希冀有朝一日能成为村里为数不多进城吃商品粮的其中一位,有了工作,温饱便解决了。农民与吃商品粮的职工差距太大,一个在土里刨食一年填不饱肚子,一个却有固定工资,每月可从粮站领回几十斤粗细粮吃。忍饥挨饿的生存现状,父母满头青丝变白发,做梦都想让全家过上不挨饿的日子。一个偶然机会,父母得到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城关公社的东坪大队土地广阔,是全县有名的产粮大队,高粱、玉米、小麦、小米多的没地方放。为补充劳动力,敞开胸怀接纳外来人口安家落户。岂能放弃这个机会?父亲和母亲一合计,并联合村里另外两户人家,决定背井离乡到170里外的东坪找出路。于是,1974到1975年是我参军前18年间能吃饱饭的两年,这是父母带我们一家走出驼梁山深处出现的命运转折。全家在东坪借住了几间老房子安顿下来不久,父亲被推举到生产队长的职位上。他做事认真,一视同仁,得罪了个别不服管理,庸、懒、散惯了的年轻人,多次被破口大骂,却只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父亲的忍耐和沉默反而招来的是变本加厉的辱骂,他的人格尊严受到极大伤害,一年后执意辞去队长职务,对这个本来寄托着全家人希望的村子不在留恋,带领全家重返故里。父亲悟出一个道理,金窝银窝,不如驼梁山深处的山窝窝,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谁是你依靠的亲人啊!
两年的异地生活,让我在举目无亲的新河初中完成学业。还有一个意外的惊喜便是治好了大姐的病。已有3个孩子的大姐,因家庭矛盾受了刺激,患上间隙性精神病,疯疯癫癫满街跑,愁的父母整夜睡不着,她的命运堪忧,许多人预测,大姐这辈子完了。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高手在民间。离东坪20多里的大天池村,可是个藏龙卧虎之地。有一位治疗精神病的神医,闻名方圆数十里。父母带着大姐慕名去求医,真是神了,只见这位神医不紧不慢的一番问、切、看,然后开了几副中药。父母将信将疑地让大姐喝下,不消一周工夫,大姐的病奇迹般痊愈。似乎是,全家人费神费力地迁居到东坪,是专门给大姐治病的,这一趟没白来!
有人说,父母是子女上辈子的情人,毫不夸张。他们恨铁不成钢,教我们怎样做人做事,使我在几十年的人生历练中没走邪路,少走了弯路,没发生让痛者恨、仇者快的悲剧。父母尽其所能给我和哥哥弟弟姐姐们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不论是拆东墙补西墙,总能让我们衣能遮体,食能果腹。哪个有病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大约10岁的时候,嘴上长满“羊胡子疮”,流黄水,张一下嘴痛得掉眼泪,还发高烧。家里没钱买药,只能用土办法治疗。父亲叫羊倌从一只大黑羊的下颚上剪下一缕胡子,烧成灰烬,拌上香油涂在患处,几天便治愈。我初中毕业在村里劳动的那年深秋,弟弟与村里一个男孩玩耍时,不慎被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头砸断左脚半截无名指,十指连心,弟弟痛苦不堪,泪流满面。父母心疼死了,父亲喊上我,用平板车拉着弟弟,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一路颠簸,到20多里的部队卫生所就医。由于该所不具备手术条件,只得前往另一个公社的卫生院治疗,太阳落山前才赶到,医生给做了简单的骨节修整、缝合手术。没钱住店,只得投靠亲戚,次日再拉着弟弟赶了40里上坡路回到家,父亲年老体弱,几乎累瘫在地。
我个子不足一米七、体质差,与小时候恶劣的生活条件不无关系。参军是我鲤鱼跃龙门的一次机会,最现实的是,不再吃不饱穿不暖,可以顿顿饱餐,四季穿新衣,衣食无忧的日子让村里人羡慕不已。当我有了工作和家庭之后,完全靠自己的劳动获得应有的尊严和具有一定品质的生活,比一起砍柴、挖药材、种地的大多数同学优越得多。现在想来,就当时的条件,我和姐姐、哥哥弟弟能够活下来,还没生理残疾,真是太幸运了,归功于恩重如山的父母。而从他们那里汲取的精神养分,更是让我享用一生。我在青年时代若没有征服自负、自卑心理的决心和恒心、随波逐流,几十年后肯定是灰头土脸的,眼看着别人吃香喝辣、住别墅、开豪车,气死几回也白搭。我常想,不能拥有满足自己和家人生活需求的男人,是最没出息的,被人瞧不起。我在事业的奋斗中曲曲折折,每得到一份果实都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几十倍的心血和汗水,对追求的目标从未停止过,经过一番抽筋扒皮的艰辛努力,虽然还是一棵微不足道的小草,但我尽力了,知足常乐。靠本事吃饭,不论职位上、待遇上,还是经济上、物质上,得到的就这么多,没得到的或者得而复失的,不该属于我。
这大半辈子有许多遗憾,初中毕业后未能升学便是其一。
高中大门不为我开
爹娘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心切,将人生的梦想寄托在儿女身上。可是由于温饱都解决不了,大姐只读过小学一学期书。她是为了帮助父母养大在饥饿中挣扎的哥哥、二姐、弟弟和我。大姐出嫁后,将接力棒交给哥哥。哥哥放弃当兵、有可能改变人生的机遇,与父母齐心合力日复一日地种地、挖掘山里的经济植物卖钱,让我和二姐、弟弟能够接受全日制教育,生活得到改善。事实也是如此,哥哥初中毕业后回村劳动,再后来当上村干部,我家的生活一直朝好的方面发展。
我初中毕业后,期盼着升入高中学到更多的文化知识,储备一定资本,为长大后做一个社会有用的人做铺垫。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常常让我心烦意乱、魂不守舍。
中考结束后,我从腊月到正月整整一个月时间,盼着能获得读高中的“入场券”。心想凭自己的成绩是肯定能上高中的,可1975年底尚在“文革”阶段,能够上高中的只有少部分,“贫下中农管理学校”、“读书无用论”是那个时期的流行语,还没人敢反对。但基础教育还是不能缺少的。哪个学生上不上高中,决定权在大队书记手里,书记不推荐,学生的成绩再好也没用,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没任何背景和关系的我,没走进公社创办的高中再正常不过。
我在生产队牛一样的劳动,马一样的勤恳,耕种、收割、掏粪、挖地、盖房、伐木、抡大锤、放炮造田、卖柴、放牛。跟哥哥和二姐背上沉重的山货往15里外的收购站运送,背上被硬棒棒的待加工的木块硌的齿牙咧嘴、痛苦不堪,泪水伴着汗水洒一路,坚持将货物送到,换来的钱只能买一个32页纸的小本子。父辈们干什么苦活累活脏活,我便干什么,不会偷懒,褪掉学生娃的天真和稚气,变身为一个只会埋头干活的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在农民队伍里,经过两年的修炼,一双绵软细嫩的手布满了茧子,僵硬粗糙;买不起一双胶鞋,脚上穿的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硬鞋帮布鞋,脚被夹的很难受。这还不算啥,因为布鞋在春冬山坡里干枯的草皮上容易打滑,摔过不少跟头,吃了不少苦;一副红扑扑的充满青春气息的脸蛋被强紫外线辐射的黑里透红,不敢照镜子。从头到脚一副地道的农民兄弟模样。我没埋怨爹娘为什么不能改变这样的生活处境,村里像我这样不满18周岁的少年农民多了,都有出人头地的理想和目标,但从近看到远,从头看到脚,走出深山、告别贫穷的希望非常渺茫。我基本上做好了守着几亩薄田,日复一日地仰望着原始森林在季节轮回中,变换着不同的颜色,踏踏实实做一个称职的农民的打算。家乡山太高,有一种压抑感。我恨不得长一只神掌挥几下,让一座座高山滚得远远的,让我生活的村子变成一个土地肥沃的大平原,黑土地里收获的粮食能够填饱肚子。
也许是上苍有眼,读高中和进城端“铁饭碗”大门紧锁着,却给我打开了眼前一亮的另一扇窗。
当兵找出路
我的理想没有被无情的现实摧毁,没走哥哥的老路。
哥哥没去当兵,是家穷拖累的。哥哥为帮父母撑起家庭一片天,常年干农活,他的劳动成果为家庭脱贫助了一臂之力。吃大锅饭的年代,我家年年欠生产队口粮钱的境遇,因为哥哥这个强壮劳动力的出现而改变。青春是短暂的,一去不复返,我在村里已经当了两年农民,从有所好转的家庭条件来看,我走出去,少一张嘴,能为家里减轻口粮负担。假如我有点出息,爹娘望子成龙的美好愿望便实现了,同时也可以力所能及地帮助家里。我是个有良心、知恩图报的人,说到便能做到。我家房后一街之隔的一位老奶奶,我小的时候和一个女孩吃过她的几次面疙瘩饭,长大一点,放学后帮老奶奶干家务活,初中毕业在村里的两年,时常从小河里挑水将她的水瓮加满。
我是一只小鸟,只有走出去才能飞翔在浩瀚的蓝天上。
1977年12月,我报名参军,政审、体检一路绿灯,意味着只要过了父母这一关,十拿九稳去当兵。这是我18年来最大的一次惊喜,按奈不住内心的兴奋,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那天我骑车从50华里外的石咀医院返程已是下午5点以后,前20里是下坡,后30里是上坡,激动的情绪,忘记了饥饿和疲劳,一路狂奔,耗尽全身力气,天完全黑下来才到家。父母、哥哥、二姐和弟弟等我的消息,也等着我吃晚饭。我一进家门便告诉大家,体检过关,要去当兵了。本来是件高兴的事,一家人却都沉默了。家里很穷,但我远赴新疆,他们心里一万个不舍。父亲一夜没合眼,一锅烟接一锅烟地抽,我半夜醒了一次,父亲吧嗒吧嗒抽烟的声音很响亮,熄灯后的房子里,父亲烟锅里的火光忽明忽暗。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粗燥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伟大的父爱在不言间。我跟父亲一个被窝睡了大概六七年,喜欢爬到他的背上入眠。
终于等来一个接兵的四川籍排长的家访。家里有三个劳动力,可以出去一个,哥哥年龄已超,我是适龄青年,最适合当兵,在重大事情上,父母不会糊涂,家访很顺利。在接下来漫长的两个多月等待中,越到后面越让我焦虑和烦躁,没收到入伍通知,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名军人。
年前,我到山里砍柴,备好过年做饭需要的最优质的干柴。一捆捆见火即燃的干柴黑压压地堆放在院子靠西的地窖上。我狠狠心买了比往年多一倍的鞭炮和“二踢脚”,与小弟共享放炮的快乐。
热闹红火的春节是短暂的,还没尽兴便结束了。十八年啊,我没离开过爹娘,父母的爱子之情似乎在得知我参军的那一刻,像岩浆一样喷发出来。我从父母眼神里看得出来,他们的心情是复杂的,既为我高兴,终于山鸡一样飞出大山,到军队里换个活法,又害怕哪一天离开他们。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儿行千里父母担忧。第一次出远门,离开贫穷但很温暖的家,父母对儿子的牵挂是人之常情。时间一天天溜走,过完春节,村里的年轻人编排了几个节目,举办了一个小型的联欢会,也算是个欢送会,对我、家人和乡亲们都有纪念意义。我在晚会上放歌一曲《我参加解放军穿上绿军装》,乡亲们一个劲地鼓掌,我不是唱歌的料,乡亲们多半是因为我要离开才这么热情捧场。
正月里邻村几个大队的社火、秧歌轮流进村慰问演出,我们大队的秧歌队也去附近的几个大队慰问演出。我背着一只箩筐那么大的牛皮鼓夹杂在秧歌队伍里。邻村互送带有浓郁乡村文化气息的文艺节目,成为正月里一大亮点,活跃了枯燥、匮乏的农村生活,增进了村与村之间的沟通与交流,也为男女青年提供了展示形象、与异性接触的机会。据说几个村子有10多对男女青年以表演节目为媒,在几番互动交流中相知相识,擦出爱的火花,最终牵手入洞房。
邻村一个初中毕业的女生,随大队的“社火”表演队在我们村慰问演出,她演唱了一首《绣金匾》,充满激情的歌声,表达了对毛泽东、周恩来、朱德三位伟人的深切怀念和崇敬之情,赢得观众的一片喝彩声。在公社文艺汇演中一举夺魁。她的清纯和美丽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焦虑归焦虑,我猜想,过完年去军营的时日不远了。我要踏上另一片热土,开启新的人生之旅。我对未来心里没底,设想了许多不乏诗情画意的蓝图,可是在理想未变成现实之前,所有的想像都是虚无缥缈的水中月、雾里花,也像是湖水里风光旖旎的山水、树木倒影。
还没接到入伍通知,乡亲们便轮番盛情款待,为我饯行,让我受宠若惊。如果有一天我能用真情实感的文字描绘养育我的家乡,抒发我对叔叔伯伯、大娘大婶们的厚爱和感激、感恩之情,也是一种报答。我日日夜夜期盼着农装变军装。夜晚月亮升起的时候,我仰望着天上的星星,寻找最亮、最耀眼的那几颗恒星。我向往身穿草绿色军装、戴领章帽徽的军人。与公社相邻的驻军,从营房飘出来的香喷喷的饭菜气味太诱人了,让我忍不住咽口水。在温饱尚不能保障的70年代,部队官兵的生活在老百姓眼里是最好的,每天能吃上大米、白面、油糕、玉米窝窝头、猪肉、蔬菜、鸡蛋、家禽等。临近的一些村民,有时候厚着脸皮找个理由去蹭饭,有幸能吃上一顿,感觉十天八天口里还有饭菜的余香味。
我不顾没膝的雪,进山里砍柴、回家扫院、挑水、劈柴、喂猪、喂牛,不停地干活。根据当时铁道兵部队的探亲规定,这一走4年后才与家人见面。多做些事,是对爹娘养育之恩的报答。
两个多月后,一场春雪覆盖了出山的一条土石相间的简易公路,铺满收获完庄稼、硬如铁的一块块黑土地,一座座山被罩上一层白色纱幔,大地一片白茫茫。这是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预示着靠天吃饭的庄稼人,秋天有好收成。
等待是烦恼的,但也充满希望和美好。一天,突然接到《入伍通知书》,大队还赠送一张奖状,上书:“吕奎元同志:一人参军全家光荣”。从今往后我是一名英姿飒爽的解放军战士。家里出了一名军人,爹娘及哥哥弟弟姐姐感到很自豪。我是吕家几代人中继伯伯之后的又一名军人。
我告别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理想在走进军营那一刻起航,也意味着迈出了重要一步,蕴含着几种可能,一种是几年后退伍返乡继续耕种坐落在一条条山沟里的梯田,另一种是学一门技术,如开车之类的,能不能派上用场不去考虑。
军训学技能
阳春三月的一天,一列闷罐火车载着全县330名新兵,嘶吼着驶出车站,咣当咣当很有节奏地飞驰在向着大西北的几千里铁道线上。我和一群新兵蛋子像作梦一样被带进天山脚下位于库尔勒市郊区的一个厂库,开始为期45天的军训。在戈壁滩上的这个新兵训练基地,是个战备厂库,占地几千亩,建有20多个形状跟铁路隧道相近的大房子,周边砌了约3米多高的围墙。墙外有约6米深、不足70厘米宽的笔直的深槽,槽边无遗留的、一眼便可看出的土堆和警示标志,只有走近才发现。从一头跨到另一头,胆小的被吓得腿发软。大概是预防敌人偷袭专门设下的“机关”吧。每个高大的有点夸张的房子里,存放100辆小轿车绰绰有余。毕竟是春天,南疆气候渐暖,围墙外一条从天山流下来的雪水河两岸的杨柳和“钻天杨”开始吐芽,洁白的桑椹垂吊在树枝上。训练的场地都是寸草不长的沙土地,每天训练的项目有:立正稍息、齐步走、正步走、端枪与拼刺刀姿势、匍匐前进等,每周或者半个月一次紧急集合,紧张的训练又苦又累,体力和能量消耗巨大,有时几乎到了极限。大多数新兵是从农村来的,家庭普遍贫困,部队的大米白面是家里很少能吃上的食物,一顿干掉4个馒头、半斤米不在话下。礼拜天可以自由活动,洗衣服、上街、逛商店、买生活用品、看电影。我第一次跟维吾尔族人接触,对他们的长相、穿着很好奇。他们对军人十分友好,离我们营房2里地的上户公社,是新兵和带兵的干部常去的地方,有的维族女孩邀请我们去家里做客,端上奶茶、馕饼,十分热情,不吃还不高兴。有时徒步五六公里去新疆建设兵团农二师28团团部电影院看电影,记得刚上映的日本电影《望乡》《追捕》吸引了许多年轻人观看,看完这场又接着看下一场,乐此不疲。电影是活跃业余生活的重要形式,除此之外便是读书、看杂志、听老兵讲故事。
军训结束前要进行考核,成绩装本人档案。打靶、投弹都是真枪实弹,最惊心动魄,紧张的心快要跳出来。打靶和扔手榴弹,我都是优秀。打靶是9颗子弹,我打了4个10环、4个9环,1个8环,手榴弹扔了35米。我们一群新兵经过45天摸爬滚打的艰苦训练,完成了军训任务,便分配到老连队。运气好的分到汽车连、修理连、营部或团部,像我这样老实憨厚的山里娃,毫无悬念地被分到了施工连队。
在施工连队
天真的我以为45天的摸爬滚打训练与工作有关,可是到了老连队,才知曾经那么刻苦的训练与部队肩负的铁路建设任务风马牛不相及。哪知要在施工连队打隧道,干最艰苦的活。正因为身处恶劣的工作环境,才让我认真刻苦学习,一点一滴地补充知识养分,滋生了“非分之想”,——确立了奋斗目标。殊不知,当我如愿成为一名军人,理想在军营里飞翔之日起,等待我的是暗淡无光抑或是屡败屡战的岁月。我像是在漫无边际的沙漠里苦苦地寻觅一片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绿洲,抑或是漫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漂泊不定,努力向遥远的海岸一点点靠拢,前途未卜。
我所在的三营五个连和营部驻扎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沟里,攻打库鲁塔格隧道出口,一营和二营在进口施工,三个营大概3000人,两头夹击,“缝山凿路雨水架桥,铁道兵前无险阻”的无所畏惧和“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奉献”的铁道兵精神,鼓舞着我们这些年轻军人,在没有硝烟的铁路施工战场上立功受奖、入团入党、大显身手。
在部队六年间,我不怕苦不怕累,脏活重活抢着干,积极要求进步。在奔赴老连队的第二天便一头扎进隧道,打风枪、装炸药、点炮、出渣、肩扛背驮水泥、箩筐运输砂石料,人工拌合混凝土。我个子小、体力差,全是重体力活,天天都在用意志和信念支撑。部队有铁的纪律,再苦再累的活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干不好便是年底复员对象。当兵没想过有朝一日成龙变虎,服从领导、听从指挥是军人的天职,我不敢违反规章制度。那时的铁路隧道施工,将进度、质量、产值放在首位,安全放在次位,防护设施投入少,不及21世纪的20%,进隧道施工的官兵虽有勇有谋,但塌方事故频发,污染严重,恶劣的环境威胁着干部战士的生命和健康。最担忧的是安全。早上进去,晚上能不能平安地站着出来需要打个问号,作为军人只能往前冲,不能退缩。被电频车碾死的、炮崩死的、塌方压死的不足为奇。掌子面打炮眼,两台风枪作业,都是干风枪,高压风将炮眼里的石粉呼呼地吹出来,500米以内弥漫着浓浓的尘烟,戴着防尘口罩也挡不住无孔不入的灰尘侵害身体,吸入肺部的尘埃不在少量,连续打几年风枪的战士,肺部都埋下了或多或少的隐患。我的肺部有个肺大泡,医生说,是长时间吸入粉尘形成的,要避免剧烈运动,一旦破裂后果严重。
在科技落后的70年和80年代初期,机械化程度和全员生产率很低,人力在工程施工整个过程中占85%以上,一座3000多米的隧道要投入一大批劳动力,没4年时间的鏖战达不到通车条件,而科技发达、生产力高速发展的新世纪,类似这样的隧道,100多人的队伍两年即可轻轻松松拿下,不可同日而言。
隧道作业苦点累点不要紧,都是20岁左右的年轻人,体力恢复快,最担心的是塌方,那时的防护措施很简单,工艺落后,岩石具备全断面开挖条件,但技术和设备达不到,只能分三层开挖,先下后上再中。中间部分放炮危险性很大,巨大的冲击力很容易将支撑木变形,埋下隐患,大塌方、造成人员伤亡是常有的事。幸运的是,我参加库鲁塔格隧道施工三年,亲历几次塌方,都安然无恙,似乎阎王爷有意放我一条生路。
施工连队太艰苦,都想调到团机关这股那室做事,哪怕是汽车连、修理连、卫生队、材料厂、修理厂、厂库、警卫班等后勤单位也行,可是我耐心等了6年,不算太差的外表,也没被哪个领导看中。年轻时,说我长得英俊的人,部队有,在老家的亲戚和乡里熟悉我的人,都对我的形象打高分。参军前我只有初中文化,如果是高中就不一样了,找原因的话,大概是嫌我文化低吧。
自知文化底子差,适应部队发展需要的能力弱,通过自学补齐短板提升文化水平,是唯一出路,即使到头来一事无成也不后悔。我按照这个理念一如既往地向前一步步跋涉,走不动了,望一眼山峰还很远,便歇一歇再走,从黑夜出发,不管是大雨滂沱、风雨交加、寒风刺骨,还是山洪爆发、乌云滚滚、汗水湿透衣衫,在泥泞的山路上连滚带爬,没退缩过,心中的勇气和信心没有被巨大的困难屈服。6年的自学,书本杂志是我的生活伴侣,爱不释手,对每篇文章看得入迷,如痴如醉,一本读书笔记写完接着第二本,也尝试写一些小说、散文和电影评论。我的刻苦学习似乎与前途和事业无关,还是老样子,看不到一线哪怕是微弱的光亮。我期待着,但又否定着,换个好的环境,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1984年元月1日铁道兵17万人集体并入铁道部,这是一次历史性转折,意味着兵转工,从农村来当兵的青年都端上了“铁饭碗”。我们都很兴奋。
工程队淬炼
在河南三门峡陕县的2年和上海长桥、虹桥的6年多,我都是在兵改工后的公司所属第十一工程队度过的。
1983年12月份,全团官兵踏上开往内地的军列,大部分去往地处河南密县的宋大铁路工地。我和战友们从新疆出来的第一站便是陕县的张茅乡。大概20多天之后,新年的钟声敲响,包括我在内的铁道兵17万官兵,依依不舍地摘下领章帽徽、脱下军装变身为铁路职工。在张茅乡驻扎着8个工程队、2个机械队、一个汽车队、2个段部,大约1000多人,都是清一色20多岁的年轻人,有朝气,有活力,是一支能打硬战、胜战的队伍。这支建设过国家多条铁路的铁道兵队伍,承担了西龙海铁路的技改工程。我所在的三段十一队,干的是一座箱涵、拆除既有铁路钢轨枕木的苦活。在箱涵施工中,人工挖基础,依旧是几块钢板拼在一起几个人手持铁锹拌合混凝土,浇筑混凝土是一把把锹锹和手推车,没有搅拌机、挖掘机等机械设备,人的体力消耗是有限的,干一天活累得饭也不想吃,只想美美地睡上一觉。糟糕的是,我干活时不小心额头撞到一根横在箱涵上的方木,头痛欲裂,生不如死,可我没吭一声硬坚持干完一天的活。这次头部撞击,使我头痛的没法上班!煎熬了一段时间,不得不住院正规治疗一个多月。拆除既有线钢轨枕木,人工抬钢轨和枕木,我的肩膀根本受不了,第一天勉强坚持下来,第二天肩膀肿的像面包,只得强烈要求换人。这种超体力的重活大概干了3个月才完成。我佩服那些个子不高但肩膀如钢铁的四川籍职工,他们天生有一副硬肩膀,力气大得出奇。
在地处张茅乡的铁路工地,是兵改工后第一个项目,艰苦的工作条件,流的汗水真不少。我幸运地被安排烧了4个月锅炉,供职工喝开水、洗澡,我每天从几百米外的河沟里挑10来担水,加满锅炉,还要将一个盛水的斗车加满,在工程队算是比较轻松的活,许多职工还眼红呢!
近两年的时间是短暂的,京广线技改工程很快完工,几个急弯被拿掉,不再听到火车的喘息声,火车轻松地满载旅客、货物奔向远方,我们鸣金收兵。我随筑路大军开赴上海,新的使命在召唤。
企业刚“断奶”不久,经济实力、施工管理能力还非常弱,陆续购置了汽车、挖掘机、搅拌机等设备,稍微武装了一下,在起初的几年间强大不起来,从修铁路转向市政工程,进入新领域,没有一点施工经验,犹如陷入沼泽,无论怎么使劲都没用,堂堂央企,在与同样是市政道路施工的地方包工队拼技能、比实力的博弈中输的一塌糊涂,别人一天干的活,我们三天干不出来。上海的地质都是软基,水位高,我们的应对措施犹如以卵击石,直到三年后才由被动转为主动,完全被掌控,进度快了,质量有保证了,可是从时间上来说已经拉下一大截。这支队伍在反思中自我淬炼,在困惑中勇于奋起,终于走出迷茫,新手成老手,找回了自信,在虹桥绿谷墅群、闵行煤气储罐站、金山水电站等多项工程建设中干得如鱼得水,受到业主的赞誉。我在十一队的“熔炉”里继续冶炼,天天如此、月月依旧,干得是重体力活,挖泥巴,装卸水泥、砂石料,浇注混凝土、搬石头等等,哪样活都干。工作环境的艰苦没能让我停止自学的脚步,业余时间看书,写一些新闻稿件,心中燃烧着有朝一日离开工程队的希望,对未来茫然未知。我已经有一些成绩了,被集团公司的两份刊物和焦作人民广播电台采用了20多篇稿件,从失败向成功一步步迈进。因为在底层太久,难免发一些对现实不满的牢骚,不过还没到叫人讨厌的程度。这期间队里设立一个卫生室、增加一个伙食管理员,这是好差事,不是干部,却不用干体力活,有大把时间学习。我努力争取了,可是没竞争上,别人使的手段我做不到,我是个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干活的人。尽管处于一种上不上下不下的尴尬状态,但我没气馁,对前途依然抱有一线希望。后来一位战友推荐我去公司党委宣传部培训新闻写作。1991年5月我去向往多年的宣传部参加为期五个月的培训,期间去焦作工人报社实习一个半月,对我提高写作水平起了很大作用。45篇稿件在报纸和电台发表,收获了一份意想不到的果实。这年深秋培训结束,我重回工程队,工作之余继续采写新闻,焦作日报、中国铁道建筑报等媒体屡有稿件发表。
付出总有回报,跟我的想法是吻合的。但我不敢预想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前面的路还很渺茫,未知数和不确定因素很多,我埋头只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季节的流转总是悄无声息,唯有窗外灿烂的红叶,提醒着我旧时光的离去和新岁月的到来。
由于我的坚持,半年后正式从事梦寐以求的新闻职业。之后迎接我的是一片充满喜悦和泪水的未来时光。
追求高烦恼多
从我坚持自学追梦开始,到等待上级青睐,或者伯乐的现身,我在底层经历了整整14年的历练和等待,终于修成正果。到宣传部以后,我拼命地写作,从豆腐块到大篇幅,从地市级媒体上发表到省部级,再到人民日报、工人日报等中央级,与自己挑战,几乎到了极限。1995年因在焦作日报刊发的一个专版差点打道回府工程队,据后来才知,领导已经打算破格提拔我担任宣传部副部长,可是因这个专版断送了大好前程。默默干了两年才被招聘为新闻干事。宣传部是一个多事之地,干多了被人嫉妒,干少了被瞧不起,我写的多,发表的多,因此遭到个别人,甚至一群人嫉妒,流言四起。去基层一趟回来,总会有人问我给红包没有。我靠本事吃饭,对得起自己的工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因报道局领导的一张照片而被下到公司四川指挥部,在办公室干了10年,从达万铁路、金均铁路、隆泸铁路、纳叙铁路,从剑金公路、成都绕城高速、奉云高速等,哪一个项目都有我的足迹和汗水。2005年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第一部散文集《品味人生》,也因此加入四川省作协。我在指挥部办公室除做好本职工作,一如既往地采写新闻兼顾文学创作,工作辛苦但很快乐。摔一次跟头翻身难呀!在办公室耐心地等待了漫长的10年被调回公司工会,从一般干部熬到副科级。之后又接受4年多的考验,终于变成正科。重返机关这8年,羽翼渐丰,最大的收获是写作上有了质的飞跃,也可称作是我创作生涯中的高峰期,2011年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了散文集《漂泊人生》,2013年和2014年香港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时评集《另眼看世界》和散文集《漫话人生》,还创作了30多首诗歌,采写了300多篇新闻稿件,写了30多篇论文、经验材料。因我稿件写得多,拿的奖金多,公司2011年修改了新闻报道奖励办法,降低了奖励标准。2012年集团新领导上任后,我燃起另一个希望,想挪位置的欲望比较强烈。有人给主管推荐我出任集团某副部长职务,由于年龄偏大,不能为我开绿灯,我与这个令人羡慕的职位失之交臂。这是命运,我认了!2013年起,为了推翻企业执行多年的职工内退政策,我持续发力,从人才流失的角度向集团主管领导建议取消内退,2015年9月终于出现转机,集团公司经过慎重考虑,做出取消内退决定,我因此可以为企业效力到60岁。对于这件涉及许多人利益的大事,不想内退的为我翘大拇指,想内退的技术工人背后骂我。我是为企业发展着想,正因为我有责任心,而且与企业实施人才战略合拍,所以才得到集团主管领导的认可。当时全集团两万多人,做出这个决定是慎之又慎的,有魄力的领导才有这样的科学决策!
我身上没有一件事是一帆风顺的,哪一件都难,要么办不成,要么必须经过长时间痛苦的煎熬、挣扎、困惑和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当我一点脾气没了,什么也不去想的时候却柳暗花明,有意外的收获。2016年深秋,机关裁人,年龄超过55岁的机关干部一刀切,去基层任职,年轻新生力量取代老同志的岗位。
我出现在湖北荆门市政项目书记的位置上,离退休没几年了,继续发挥自己的能量。这个项目实现了一年施工一年通车目标,但真正将工程移交给业主,是2018年9月底的事了。2017年11月,项目部除两人推给公司另行安排工作外,其余人员从镇里一个环境优美的山庄迁至市区的高档小区,做收尾的一些工作,还有大量需报业主的资料。年后3月,多数人有了归宿,到新的战场——湖南张家界一个公路项目从事技术、管理等工作。我想去大项目展示作为。可是几个项目我都不满意,将机会给了别人。天天等月月等大项目,等得焦躁不安,一种黯然神伤的情绪渐渐浮出,伴随我度过每一天。这期间投资不慎损失了一笔钱
在荆门项目等待10个月之久,终于在2019年2月去江西修水项目担任项目书记兼副经理。与一个和女儿同龄的年轻项目经理搭班子,带领员工完成投资2亿元的公路改建项目。项目落实党政主管联签制度,忠实履行我的职责。我不越权,不越位,扎扎实实开展党务工作推进施工生产。项目22个月的工期,干得不太顺利,到我退休的2020年3月初还在干,我被返聘三个月,5月底到点,6月上旬离开修水,工程还在干着,2019年2月下旬开工的项目,2020年底才彻底画上句号,刚好兑现了向业主的承诺。我在这个项目一年时间里,为项目扛回3块牌子:被业主评为先进基层党组织,被公司评为企业文化建设优秀单位、劳动竞赛先进单位。项目部的新闻报道工作一直保持在公司各单位前列。
曾经的足迹已然渐行渐远,失败的、叹息的、喜悦的、悲伤的等等都成为昨天,不会复制到今后的人生岁月。
中铁十五局集团二公司吕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