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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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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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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有些人、有些事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不会忘记。16年前那个农民工受辱的情景时常撞击着我的心扉,不时地浮现在眼前。

一个年方不出25岁,一头乱蓬蓬长发的小伙子,脸被太阳烤得如被什么颜色涂过一般,看上去黧黑中带点咖啡色,不过绝非病态。我真不忍看这张无任何表情的脸,但每次见到他,还是好奇地、很在意地打量一番。

他在指挥部下属的一个分包队干活,每天的工作不固定,主要干的是跑腿、打杂的活儿。

我隔几天便到工地看看,工地文化建设是企业对外宣传的一个窗口,这一块由我负责,哪个位置立什么内容的宣传牌,立几块合适都要做到心中有数。与他打照面的机会当然不少,但始终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我不愿和一个不熟悉的人说话。我们之间没有工作上的往来,似乎不需要沟通。那张混凝土般凝固的脸,是他遭老板(对包工头的称呼)的辱骂时记住的。那次我正好在场,老板叫他拿一根钢筋,他动作稍慢了点,被这个可恶的家伙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话特别难听。他未反驳,面无表情地按老板的指令低头干活。我当时觉得这个老板太过分,用不着发这么大的脾气,不就是慢了点吗?出于同情,我很想说老板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原来爱抱打不平的我,此时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也许是怯弱占了上风,怕引火烧身,总之我没去管这个“闲事”。过后,我感到很内疚,完全能够站出来阻止的,或者劝几句。但我没有,似乎麻木了,僵直地站立一旁,如同一根木桩。

我不知道这个小伙子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他是老板新招来的一个民工。我猜测,他不是刚出道的民工,可能在别的建筑工地也干过苦力活。直觉告诉我,他已习惯于老板的呵斥,习惯于逆来顺受、卑躬屈膝。古人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作为打工者,像他这种从农村来的,找一份工作不容易,拿到手的每一张钱都沾满了血泪。他们往往以极大的耐心忍受着巨大的屈辱和被任意伤害的痛苦,一天天,一年年,渐渐习惯了。不适应这种生存环境怎么行?遇到一位善良的老板,起码不受欺凌,偶尔做错一件事都能谅解,不会让你受多大委屈。而你在一位动不动大耍威风的老板手下,可就没好日子过了。你做错事挨一顿骂,情有可原,而有时你根本没做错任何事,因老板不顺心,便拿你当出气筒,你当然一肚子的冤屈。但你找谁讲理去?恶劣的生存条件,使许多民工的人格和尊严就像市场上供大于求的水果,贬值了。他们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利,因为反抗是没有用的,要么走人,要么任其大发淫威,老老实实干下去,有多少屈辱得泪水暗自往心里流啊!有的老板将民工像猪狗、牛马、驴羊一样对待,在他们眼里,民工连只狗都不如。而殊不知,他们中一部分人当初也是从打工仔做起,最后另起炉灶发迹的。他们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辛酸史。或许是他们摇身一变成了老板,心态也随着财富的积聚而扭曲了,不再是那个曾任由老板怒斥的可怜虫,将自己曾遭受的屈辱,在手下的民工身上变本加厉地加以重复,从而找回所谓的威严和自满得意的那种快感。民工是弱势群体,他们的处境一直没得到改善,谁来保护他们的合法权益?记得两年前,我从报纸上看到一篇报道,四川大巴山区的两个小伙子去深圳打工,在一砖厂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春节回家没要到一分钱工资,还遭到老板雇佣的一帮打手的一顿痛打,只好一把心酸一把泪地沿途乞讨,历时40天才回到家。但已不像个人样,家人根本认不出来了。他们悲惨的遭遇,让我不止一次流泪。我一个远方的亲戚,他跟村里一帮年轻人到省城打工,因忍受不了老板的侮辱,只干了三天便卷铺盖打道回府。说起打工,他有一肚子苦水。他说我宁可在家不挣一分钱,过清苦日子,也不愿受别人的气,后来他再没外出打工。真有骨气,我佩服。但也意味着堵上了挣钱的门路,身居资源匮乏的大山区,靠土里刨食,就那么一点土地,脱贫致富奔小康那是白日做梦。我很为他一家5口今后的生计担忧。前不久,他从老家打来电话,说他在几个亲友的支助下,在县城开了一家饭馆,生意还不错,一年也能挣两万块钱。他说天无绝人之路哇,没想到我也成了小老板。真看不出大字不识几筐的亲戚,还有做生意的头脑,这个变化让我吃惊不小,我真的为他高兴。不做他人“奴隶”、自强自立的精神,值得那些处于水深火热中的打工仔思考。

从这位亲戚的人生轨迹,想到那位没有表情的小伙子,我想天地之大,难道只有为不把民工当人看得凶狠的老板出卖力气为生,才是唯一的出路?我看不是。一个人能够选择的道路有万千条,“条条大路通罗马”,你选错了,忙碌几十年,到头来仍收获甚微,连生存都困难,你即使是一块金子也黯淡无光,可一旦你所走的路,经过实践是正确的,那么你的人生价值就像千年古董一样增值了,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也就水到渠成。

那位小伙子,如果有一天你无法忍受老板的侮辱,就另谋生路吧,相信你不会比别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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