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吕奎元的头像

吕奎元

网站用户

散文
202309/15
分享

从军人到中国铁建人

人到老年,人生经历丰富,许多往事会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我的思绪常常不由自主地撞开记忆的闸门,风起云涌的往事被投放到大脑的屏幕上。

1978年,命运的列车将我载向天山脚下的绿色军营。我们连队是打隧道的,我在炮工班,每天的工作是打眼放炮,劳动强度很高,通风条件差。洞内无厕,到处是粪便,有时突然停电,躲避在坑道支撑架两侧的人,不小心一屁股坐在大便上,恶心的几天吃不下饭。再加上刺鼻子的炮烟、油烟、汗臭味、屎尿味,使空气浑浊得让人忍受不了。我们无从选择,只有努力去适应,融入这个环境。盼早日贯通隧道,结束艰苦的生活,从黑暗走向光明的那种渴望,比娶个漂亮老婆、饿极了要吃饭、困了大睡一觉还强烈。但只要走出烟雾弥漫、噪音大的吓人的魔窖般的隧道,一部分时间自己可以支配,于是我又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我爱摘抄书刊上好的文章、感兴趣的句子。看书、写读书笔记、写小说、电影评论等成了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每天在隧道连续干六七个小时的苦力活,累得人躺下便不想再起来。那时年轻,身强力壮,苦点累点倒没什么,天天担忧的是,今天进去还能不能出来,每天都在与“阎王爷”过招,死亡随时威胁着一个个血肉之躯!一次隧道塌方,我就在出事现场,所幸命大,侥幸生还。不见天日的生存环境,繁重的超体力、超负荷付出,在那个年代,大多数战士的觉悟都很高。我们这帮年轻人,稚气十足,初生牛犊不怕虎,面对困难和死亡的威胁都没有畏惧过。那座隧道,有十多名战友鲜活的生命流星一样消逝,他们甚至连美梦也没做几个便与朝夕相处的战友们,与他们的亲人永别了。卫生队对面的山坡上,有几十座泥土堆砌的坟茔,那是我们团为修这条铁路捐躯的战友的坟墓,他们长眠于地下,坟前立着写有他们名字的小木牌,每年的清明节,总会有人去给他们烧张纸,培几把土。我几次因病住院,目光总会落在远处那些普通的就像戈壁滩上的骆驼草一样的坟墓上,凝视良久,为那一个个鲜活、年轻的生命,像春天刚绽放的鲜花一样,突然遭遇一场冰雹,很快失去了生命而痛惜!

再说那致残、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生产力落后,为之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而全铁道兵一年为国家铁路建设捐躯的又有多少呢?留在“老铁”心里永远的悲痛,很多年以后都无法从记忆里抹去。

两年后,分上中下三层攻打的库鲁塔格隧道,用3000多名战士的血肉之躯打通了,剩最后一道工序—衬砌,工程量还不小,但战士们用不着那样超体力、超生命极限地干了,意味着从黑暗走向光明—连续二十多个小时与隧道做伴,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日子不再魔鬼般吸附于我们那群吃得万般苦的战友!

那时,许多战友的意志和耐力已到极限,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总算挺过来了,能够活着走出被死亡笼罩的隧道,感觉非常不容易。

1979年春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一部分铁道兵战士要奔赴前线援战。新兵连刚军训没几天的几百名新兵要去打仗,十几头生猪宰掉为战士们饯行。胆小的新战士害怕上前线打仗,抱头呜呜地哭起来,但国难当头,军令如山倒,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经过连团干部的战前动员,这些离开父母没多久的小战士最终想通了,匆匆上路。后来有消息说,开赴前线增援的一批铁道兵指战员,去的晚,战友刚结束,他们编入野战部队,多数战士两年后退伍了。

有意思的是,当时在家乡有个有鼻子有眼的谣言,说我在法卡山战斗中被越南鬼子打死了。这个谣言让我父母难过了好一阵子,连我的亲笔信都不敢相信,怀疑是战友模仿我的笔体伪造的,真伪难辨。后来真相大白,但造成的影响并未消除。五年后的夏天,我在驼梁山旅游,碰到认识我的一位女孩,她吃惊地问我,不是说你早就牺牲了嘛,怎么还活着?我开玩笑说,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那时通讯落后,信息渠道不畅,靠书信和电报联系,造成很多误会。

我坚守那份执着,那份虽苦尤甜的铁道兵生活,日复一日地与漫漫戈壁为伴,与亲爱的战友们送走寒冬,迎来百花盛开的春天。隧道贯通了,从深山沟里迁到库尔勒东修建火车站。有的是力气,挖六米多深的管沟,总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不久传来铁道兵集体并入铁道部的消息,宛若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我们惊喜不已!因为这是天大的喜事,嘿嘿,我们终于也可以当一名工人了,不必为退伍后没工作、找对象忧虑了。我们都是军队改革的受益者、幸运儿。1983年11月,我随部队恋恋不舍地阔别生活六年的库尔勒、我参加修建的南疆铁路,在中原大地落脚,帐篷一撑便是个栖身的巢,继续在铁路这块阵地播种希望,收获果实。1984年月1日,我和战友们告别军旗,摘下心爱的红领章红帽徽,脱下绿军装,一夜间成了铁路工人。哪里需要建设,我就马不停蹄地奔向哪里。角色的转换,环境的一次次改变,让我努力适应着,紧随企业发展的步伐,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1997年6月,我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成为一名宣传干部。一年后到基层指挥部负责办公室工作。在工程队手握铁锹挖管沟、推脚轮车干重体力活的时光我没忘记,后来靠笔杆子吃饭也没有骄傲自满,始终保持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用业绩实现自身价值。退休后被企业返聘的三年多时间,有时候竟忘了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连续干十多个小时也不知道什么叫累的年轻人,体力和精力上的反差,反而牵动了我那根不服输的神经,认真、追求完美的劲头丝毫未减,在项目部除了吃饭、睡觉和去工地,其余时间都在办公室写新闻,同时搞文学创作,在杭甬项目采写的新闻稿是90年代的3倍多,天天有事做,感到很充实。

回乡往事,我从当兵时的英俊青年到如今的满脸皱纹的老者,从部队战士到企业工人,再到到公司部门领导、项目书记,一路走来,没有波澜壮阔之举,却也有收获的喜悦,也算得上是“成功人士”。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