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疆的铁道兵基层连队当兵第一次探亲坐火车的经历43年过去,至今依然浮现在脑海里,这是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
我1978年3月当兵,走进天山脚下的铁道兵军营,在铁五师22团3营11连当了一名战士。离开家乡和父母,在几千里之外的他乡服役,没有哪个干部战士不想家。部队有规定,当兵第4年才可以探亲。我们新兵从当兵那天起便盼着有一天踏上开往家乡的列车,回到日思夜想的父母身边,尽一份孝心。时间在一天天流逝,从春到冬,一年又一年,这一天终于盼来了!
1981年仲夏,我的探亲申请获批,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心急火燎地提着一只装有军装、军鞋和一些生活用品的帆布提包,快步朝3公里外的公路走去。连队住在山沟里,通往省道的这条土路,布满了推土机履带留下的高低不平的印痕。风很大,尘土飞扬,一会儿的工夫,我的脸上、身上都是灰尘。我赶了半个小时的路,终于来到与省道交叉的路口。没有公交车,只能搭过路车,但有时要一两个甚至三四个小时才能搭上一辆车。还好,一台30马力的拖拉机从远处驶来,我招了一下手便停下了。司机是一位约莫20岁左右的维吾尔族小伙子,热情地打招呼:“解放军同志,你上哪里去?”我赶忙说:“师傅,我去塔什店。”我上了拖拉机,师傅开着拖拉机一溜烟向前面驶去,不时有迎面驶来的汽车、拖拉机,还有骑自行车的。拖拉机在公路上三个迂回便翻过一座山,行驶在山那边的半山腰。不知不觉,拖拉机行驶至通往团部大院的岔路口,我谢过好心的司机师傅,径直朝招待所走去,放下行李,去军务股开“军人通行证”。这个证是军人的身份证明,在探亲途中住旅馆、招待所要出示此证。
第二天早上5点起床,赶到塔什店汽车站,坐上6点钟发往大河沿的第一趟班车。450多公里的路程,需要一天时间,天黑才能赶到。汽车沿着一条干沟行驶,两侧的山不长草也不长树,十分荒凉。一路颠簸摇晃,心肺都快被晃出来了,等到班车驶进汽车站,大河沿这个小镇的灯光都亮起来了。我打听了半天才找到招待所。坐一天车比装卸一车水泥还累。我吃罢晚饭,去火车站排队买好票,回到招待所托一位战友次日帮我给家里发一份“在回家的火车上”的加急电报,很快进入梦乡。
次日早上醒来差点误车,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火车站,再过5分钟就停止检票。我一脸汗水顾不上擦,急匆匆地飞跑着进站上车。车上人很多,过道挤满了人。我没买到座位,一路站着,见旁边有人上厕所,赶快坐下来缓解一下疲惫,人家来了马上将座位让出来。我乘坐的是绿皮火车,车头是烧煤的蒸汽机,天气闷热,加上一车人的体温,车上温度升起来了。车上的几个摇头扇,乌拉乌拉地吹着,风力小,根本降不下温来。因此大部分车窗都打开一半空隙,好让外面的凉风灌进来。可是蒸汽机的黑烟也随风钻进车厢,旅客的头发、脸上、脖子、衣服都落了一层黑煤灰。我穿着军用白布衬衣,列车运行两天一夜,白色的领子快变成黑的了。我没法阻止蒸汽机冒黑烟,也挡不住黑烟往车厢里钻,只能顺其自然。脏就脏吧,比刚参军时的闷罐火车舒服多了。
硬座车厢人多,上厕所太难,10几个人排着队,我刚上车不久,被尿憋的受不了,可还是轮不到自己,好不容易挤到别的车厢,一看也一样。有旅客支招,叫我到卧铺车厢上厕所。我穿过4节车厢,瞒过列车员,进了卧铺车厢。我没坐过卧铺,上完厕所,然后站在车厢内仔细观察。硬座车厢和卧铺车厢差别咋这么大呢?我找了个靠窗的空位置坐下来,对面的一位约摸20岁、头发扎成马尾巴的姑娘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旁边还放着两个煮鸡蛋。卧铺车厢不是久留之地,大概坐了1个多小时,我担心自己的旅行包被盗,赶快回到乘坐的硬座车厢。
我已经站了3天3夜,两只脚浮肿的像刚出锅的馒头,鼓鼓囊囊,按一下,一个深坑便出来了。列车总算到站了,上下车的旅客行色匆匆。我顺着人流涌向出站口,走出车站,到对面的饭馆填饱肚子,依着靠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被服务员喊醒,我着急地看了一下行李,还好没丢。
我匆匆忙忙地感到长途汽车站买了一张汽车票,坐上车,往家的方向赶。我在车上又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日头已经过了晌午,在一个岔路口下了车。离家还有30里路,都是石头和泥土混杂的刚能跑一辆车的路。我补充了一下能量,浑身有劲,一想到步行3个小时候便到家了,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脚步如飞,提前半小时到家。
20天的假期是短暂的,与亲人团聚,在村里四处走走,看看这几年发生的变化。假期休完,我又坐汽车转火车,一路奔波回到地处深山沟的军营,与战友们一起完成南疆铁路库尔勒东站收尾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