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刘未醒的头像

刘未醒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06/22
分享

一个夏天的死去

小巧巧死了十年了,所以当我们碰见一个不可理喻愚不可及的人时,嘴巴里情不自禁地会冒出一句,“小巧巧死了,托生出你这么个畜生。”

小巧巧是一个乞丐,哑巴,傻子,白痴,蠢货,还是一个女人,如果不是她当着大家的面,褪下裤子,从裤裆里拉扯出一个孩子,谁在乎她是否是一个女人,可我们几百双眼围观了这样一个血淋淋的场面,谁会否认哪,她生出了一个黢黑又丑陋的带把儿野种。

说起来,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天,那是整个夏天太阳光最为赤裸裸的一天,小镇逢集,人们带着他们的摊位挤在树林子里,小巧巧拄着干树枝,背着破布袋从太阳底下带着一身被阳光晒烫了的绿头苍蝇挤进人群,人们纷纷避出一个空档给她立足,人们恶心她的形貌,但不讨厌她的存在,有个傻子被随意玩弄,可是很快乐的一件事。

小巧巧不会为人们的戏谑所动,因为她是个傻子,还是个哑巴聋子,她耷拉着眼皮,向一个个朝他嬉笑的人们伸出手,人们乐于给她东西,做善事会让人们感动快乐,不是吗,小巧巧也会笑,笑起来嘴里空荡荡的,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有人说,小巧巧爱上了一只野狗,拿嘴亲吻野狗的嘴巴时,被野狗咬去了舌头,这种低烂的猜想,谁信啊,简直就是个笑话,不过在小巧巧这个笑话身上安置什么样的笑话不妥切呀,所以谁会管它真假,能想出来就是一件好事。

小巧巧边讨边把食物放进背着的破布袋里,身上的苍蝇飞起来又扑上去,颇像一只鼓起来瘪回去的气球。

就在小巧巧走进树林中央的时候,她放下破布袋,撩开干树枝,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裤腰带,褪下千疮百孔的棉裤,竟是白晃晃的一双大腿,她肆无忌惮地蹲下,可那样她显得很吃力,因为她有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于是她索性把裤子褪到一边,仰坐在地上。

人们就像她身上肮脏的绿头苍蝇一样,一拥而上,有人叽歪着:“小巧巧要拉屎了,快看,小巧巧当众拉屎了。”

小巧巧的确做出一副要拉屎的痛苦模样,可明显她不是在拉屎,她劈开的双腿间,喷出一滩黄水,然后出血,接着冒出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小巧巧惊恐万状,啊啊乱叫,手舞足蹈,她扭曲了的脸望向每一个伸长了脖颈的人们,人们无动于衷。

小巧巧带领着她满身的绿头苍蝇,连拉带扯,痛哭流涕地把一个孩子掏了出来,小孩“哇”一声哭起来,小巧巧立马止住哭,把孩子搂进怀里,一双眼噙着泪水的缘故,竟亮闪闪的,闪出道道光芒。

人们才不相信小巧巧能把一个孩子拉扯大,然而这孩子还真活到七岁才死。

仍是一个夏天,小巧巧脚边站着一个孩子,能说会道,蹦蹦跳跳,活泼的像一个正常人家的孩子一样,他拉扯着妈妈的手,说:“妈妈,快走,我们还有十六家菜摊子,三家肉摊子,七家布摊子没要哪,说好了,我们要完,你就把手里那瓶好喝的给我喝,哎呀,快走,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小巧巧低着头笑,口水滴在儿子的头上。儿子拿手抹掉,不开心地说:“妈妈,你害得我又要洗一次脸了。”说完,又蹦跳起来,撒着娇,“妈妈你就先给我喝一口吗,我要渴死了。”

小巧巧站稳脚把手里的绿色玻璃瓶递给儿子,儿子急切地抢到手上,使劲拧盖子,拧了一会儿,双手都拧红了没有拧开,他不情愿地把瓶子递还给妈妈,妈妈双手用力拧了一会儿,也没有拧开,就朝最近的摊位走去,边走边朝摊子上卖菜人嚷嚷,“啊啊啊。”

卖菜人正在给一个买菜人称菜,来不及搭理她,她非常不乐意,啊啊声不绝,卖菜人心烦,撂下称,头也不抬接过瓶子,右手一旋,瓶盖落地,小巧巧乐呵呵起来,儿子一个箭步上前,抢过瓶子,一仰脖,把瓶子里的液体喝个精光。

小巧巧看着儿子,傻笑。

儿子看着妈妈,傻笑。

不一会儿,儿子的笑僵住了,嘴里汩汩冒出白沫,扑通一声躺倒在地上,浑身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小巧巧不解地跪在地上晃儿子的身体。

人们又如绿头苍蝇一般拥上前,唏嘘不已。

那是一瓶农药,鬼知道小巧巧从哪里捡来的,一个乞丐,一个傻子的儿子喝了农药死了,除了茶余饭后的笑谈,谁管其他的哪。

小巧巧在儿子的尸体边跪了一会儿,便把他抱在怀里走了。

五天后的集市上,人们看见小巧巧的儿子被小巧巧搁置破布袋里,蛆虫满目。

后来一场大雨,人们在涨满了的河边发现了小巧巧的尸体,她不知道是从那个方向冲过来的,被一棵歪脖子树拦住了去路,河水欢快地流淌,旋转的水花在她的尸体旁边一朵朵绽放。

她的手里死死抓着一个破布袋,破布袋里装着一把白骨。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