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浸饱了浓墨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徐伟辗转反侧终于等到了三声狗叫,他立马下床,趿拉了一只拖鞋,奔过去开门,门外闪进一个黑影,眼睛里残余一丝路上的光。
“您可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刻钟啊。”徐伟摸着黑瞎说着。
“这种不见光的事自然要等天黑透了再干,你可都准备好了。”黑影的声音好似一匹干嚼了三十年海盐的土狼发出的声音,听上去就觉得渴。
“好了,一早就准备好了。”徐伟立马答应着。
“嗯。”黑影伸手去拿。他听见徐伟摸索着在掏裤兜里的东西。
徐伟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转身想把灯打开。
“灯,不能开,说说吧。”黑影接过纸,拿在手里,好像他能看清上面的字一般审阅着,等徐伟解说。
“按最新市场价格规则一百斤以内一万块钱一斤轻一斤减一万块钱,一百斤到一百二十斤一万块钱一斤重一斤加一百块钱,一百二十斤以上一万块钱一斤重一斤减一万块钱,我老婆一百零八斤,您得给我一百一十六万。”
“好算术,我得知你徐老二是头一遭,行情只知其一 不知其二,这一百零八斤是个美好的重量,可重量的美好是否有脸面的美好,赏心悦目吗,秀色可餐吗。”
“不敢说沉鱼落雁倾国倾城,那也是娇媚如画顾盼生辉呀,您大可开灯验货呀。”
“不可,断不可坏了规矩,买卖老婆这种事岂能如此猖狂。”
“是,是,是。可您不看怎么能验了皮色呢。”
“唉,徐老二,干这一行自有这一行的讲究,这风险钱搁谁身上都是要扣下的,如若你的老婆确如你描述一般美若天仙,抹下的零头会翻了翻地赔给你,如若并非你所说,则只是扣下零头,并不再要你赔偿,想来你是不亏的。”
“大爷,您给往上提提,逢年过节我也有余钱孝敬您。”
“不必,一百万现金在此,多一毛我也没有。一个时辰谈不妥的买卖就告吹了,你也知道这买卖来两趟,价可就不是这个价了,五千一斤,甚至二千一斤也不稀奇。你,掂量吧。”
“好。”徐伟转了两圈眼珠子,也只得认了。
黑影把手里准备好的钱箱递给徐伟,从床上把徐伟的老婆抗在肩上,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徐伟听脚步声走远,迫不及待地关门开灯,一屁股坐地上,打开钱箱,红彤彤齐整整地钞票,“这才是赏心悦目啊,白痴。”他禁不住喊出声来。
“数吧,啊哈哈。”徐伟跳起来,转起来,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红酒一只杯子,又坐在了地上,盯着满满地一箱钱,嘴里不住地说:“赏心悦目啊,秀色可餐啊。”
突然,门被撞开了,一人肩扛一女人,声音干涸略带歉意地说:“按规矩,你还有一次享用你老婆的机会,形色匆忙,差点忘了,但规矩不可破。”
他说完,抬脸看徐伟,脸一下子僵住了,变得冰冷,开始扭曲,他扔下肩上的女人,双手狠狠地撕扯自己的脸皮。
“你开了灯,你显了我的脸,你坏了规矩,你要为此付出代价。”他的手指甲陷进了皮肉了,每一次撕扯都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血浆一开始往外渗,接着喷溅起来。
“你,你不能拿走我的钱。”徐伟疯狂地扑到钱箱里,狠命把钱往自己裤兜里塞钱,裤兜都扯裂了,钱飞了一地。
“拿走你的钱,你这个不知死活的畜生,我拿走的是你的命。”黑影怒吼一声,把脸皮撕了下来,爆出一张血肉模糊的狼脸,脸上炸裂一般的大嘴里,扎满尖刀利齿,口条从牙缝里淌出来,挂满腥臭黑红色的血水。
“这是我的钱,你是个讲规矩的人,付给我的钱怎么可以收回。”徐伟钱塞不进兜里,只得趴在地上,把钱塞进自己身子底下,这一刻他多么想把这些钱化成自己的血液,哪怕他死了都要让它们冷却到自己的身体里。
“嗷呜,你这种人,死不足惜。”黑影对准徐伟的脸猛扑上去。
“啊。”徐伟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身子底下湿了一片。
“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他的老婆被他惊醒,抱住他,喃喃的问。
“我,做了一个噩,一个梦。”徐伟回想着梦里的情节,他有了一百万,多么美的梦啊,都没有来得及数,一百万要数多久啊。
“很可怕吧。”他的老婆心疼地搂紧他的脖子。
“我看到一张脸,那张脸,对了,那张脸就是你给我说起,扬言要拿一百万把你从我手中夺走的王老五。”
“你梦见他什么了。”
“他呀,他是个禽兽,他撕了脸皮变成一只饿狼,想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便和他展开了殊死搏斗,他真是个禽兽,扑上来,咬断了我喉咙,所以我才喊了出来。”徐伟添油加醋,说得甚是动情。
“老公,你真好,我爱你。”他的老婆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真的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大英雄。
“我也爱你,老婆,我问你啊,那个王老五最近又骚扰你了吗。”徐伟觉得这个梦暗示着什么。
“嗯,他还是时不时地在我桌子上放一束花或者一点小礼物什么的,不过我全给扔掉了。”他的老婆坚定又夹带委屈地看着徐伟。
“混账东西。”徐伟骂出口,心里却想着,混账东西,什么时候才肯把一百万摔到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