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当屋檐下最后一片雪花融化，当树梢头最后一缕西北风掉作东风，蛰居的人们知道：春天到了。

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是春季，春季里最美好的时光在清明。

听风听雨过清明。

清明的风是温柔的风。

冬天的风太过凛历，夏天的风又太过火热，都让人望而生畏。只有这清明的风，它带着温暖，带着芳香，吹过河流，河水涨了，春草绿了，鱼儿的心情也好了；它越过旷野，山花一朵朵开了，野草一天天绿了，惹得鸟儿在蓝天下欢快的飞着，歌声清脆嘹亮。“吹面不寒杨柳风”，是的，当它与你擦身而过时，就像少女的衣袖略过你的面庞，清新的气息让你神清气爽。

清明的雨是多情的雨。

一千多年以前，有个叫杜牧的诗人，缓缓的行走在异乡的旅途中。适逢清明时节，春草半露，柳絮纷飞。纷纷扰扰的春雨泥泞了小路。眺望遥远的家乡，诗人心中忽然升起几丝莫名的愁怅。那一刻，他定是想到了家中的妻儿、老母？忽是忆起了已逝的故人，抑制不住的思乡之情缠绕着他，漂泊的心灵多想找一家酒馆痛痛快快的醉他一次。可是，那份浓浓的乡愁，又岂是一杯杏花酒所能浇灭的呢。

在乡下，漫不经心的小雨落了一夜。早晨起来，视野里忽然掠过一抹浅浅的绿，在树丛里若有若无，是柳树！柳枝上挂满了似露未露的嫩芽儿，惊喜之余不免感叹：只是一夜之间，春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了。走在乡间的水泥路上，雨点“嗒嗒”的敲打着雨伞，不经意间弄湿了衣裤，却一点也不觉的烦人。这是春天送给人们的礼物，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大地，可能早就盼望这场雨季的来到了吧。俗语说“清明前后，种瓜种豆”，万物发而向上，花花草草，早就按奈不住，等待发芽生长。乡亲们也早就算着日子，等待着清明节气的到来，好春耕生产呢。

清晨，窗子里刚透进一点点微薇的光亮，当你还在半睡半醒之间，耳边早传来了一阵阵的鸟鸣声。蜇伏了一个冬天，它们怕早就闷坏了吧？来不及等到天亮，它们便叽叽咋咋的叫开了，声音此起彼落，听来满是愉快和兴奋。它们是要做一个报春使者，怕人们睡过了时辰，错过这美好的春光似的。

是啊！阳春四月，正该是出去走走的季节了。春天的田野是彩色的。几阵东南风吹的天空格外的蓝。经冬的麦苗，似乎是一夜之间就长高了许多，嫩嫩的，绿油油的。一片片的油菜花开的正旺，山坡上、水塘边，东一块，西一块，间忽的点缀在麦田中间，放眼望去，整个田野一片黄，一片绿，像一件美丽的彩衣覆盖在大地上，在响晴的日光下，绿的越发的绿了，黄的越发的黄了。空气里油菜花的香味真浓啊！浓的像一坛陈年的老酒，闻闻都能让人醉了；浓的就算你随便挥一挥手，都能抓的到似的。路边迎面而来的桃花娇艳妩媚，像羞涩的少女向路人点头致意。还有水塘边一株株垂柳的倩影，稀稀疏疏的立在水塘的四周，一抹抹绿，清新怡人，在风中，细丝嫚舞，别有一番风味。

晚上，打开窗子，轻爽的晚风吹进来，空气里浮动着油菜花的暗香。这样的季节，你多穿一件衣服不热，少穿一件也不冷。最触动人心弦的是“咕咕”的蛙声。开始是两三处，接着越来越多，直至远远近近，到处都是这精灵的歌声。感觉就在窗外，细听又似乎很遥远，总给人飘忽不定的感觉。半夜醒来，清爽的月光洒进窗子里，忽然觉得，世界安静了，自己的心里也安静了。但是满世界的蛙声却唱的正欢呢！它们可能穿越了时空，陪伴了人们成千上万年。这天籁之音，也最能打动人们的思绪，从遥远的唐诗宋词，到边关将士的寂寞；从桃红柳绿卿卿我我，到父母儿女柴米油盐。在这大自然弹奏的旋律里，你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整个春天，心里却也难免思绪万千，有满足、有感慨、也有愁怅，季节轮回，何其匆匆，桃红柳绿，又是一年。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怕它匆匆溜走。人们在享受美好春光的同时，没来由的总会有一点淡淡的春愁，也就是这个道理吧？

               2017-4-9夜

（本文发表于《当代文学家》杂志2023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