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休息回家,妻提醒我说:“趁这两天有时间,敢紧把家里打扫打扫吧。”我才猛然想起,哦!原来又到过年了。
农村旧俗,在农历腊月廿三这天,家家户户都要把家里家外打扫一番。同时做上一些好吃的,意为恭送灶王爷,所以又称“送灶”。从这天开始,年味儿越来越浓了。大人们忙着准备年货,孩子们则掰着手指头一天天的数着日子。
记得小时候,每到这时,父亲总要把家里那几张旧画揭下来,换上几张新画。尽管当时住的还是几间简陋的茅草屋,却也顿时变的光鲜明亮了不少。如果碰上年关天气不好,父亲便要提前砍上一堆材火作为备用。有时老天提前飘起了雪花,我们就躲进屋子里或是钻进被窝,一边看着天空中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儿慢慢的落在父亲的身上,地上,一边感受着家里的温暖和这浓浓的年味儿,心里顿时感到无比惬意。
每到年关,就会有炸爆米花的师傅挑着担子来到村子里。小火炉上放着一个密封的小铁罐,师傅坐着小板凳,一手拉着风箱,一手不停的转动着火炉上的小铁罐。村里的小伙伴早已围成一圈。当锅子上的压力表指到一定刻度时,爆米花师傅站了起来,从容的从火炉上把锅子掀了起来。孩子们知道,爆米花要出锅了,赶紧跑的远远的,胆小的把耳朵也给捂上。师傅把一个长长的布袋套到锅子上,用脚猛一踩阀门,只听“呯”的一声巨响,爆米花应声飞入了布袋里。那时候吃不起糖果,过年了,每家每户都要炸一些爆米花,孩子们在村子里一边蹦蹦跳跳的玩着,一边吃着口袋里的爆米花,玩耍打闹,其乐无穷。
还有一种贴门神的人,一般是两个人,背着包,拿着浆糊,挨门挨户的贴。一个人嘴里高声吆喝着,另一个人一边高声答着,一边抹着浆糊在门的两旁贴上门神。吆喝的内容早就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贴上去的门神样子很凶,看着叫人害怕。直到后来,才知道那画子上的人叫钟馗。
磨豆腐是每户人家过年都要做的。先把黄豆在水里泡上两天,等把黄豆泡的亮亮的,圆鼓鼓的,就可以做豆腐了。一般人家都有自制的小石磨,用时在石磨边上的小孔里装上一个小木架,一人扶着木架,往前一推一拉,小石磨便缓缓的转起来,另一个人不住的把泡好的豆子和着水倒到石磨上,随着石磨“吱吱”的响着,雪白的 豆浆便从四周缓缓的流了下来。磨好后先要过滤,再放在锅里煮熟以后,盛起来放在桌子上的模子里再压上半天,就变成豆腐了。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爸爸妈妈做豆腐了,因为当豆浆在锅里煮熟以后,特别的香,如果妈妈一高兴,总会给我盛上一碗,放上糖一拌,那可真是人间美味啊!那时整个院子里,甚至整个村子都迷漫着浓浓的豆浆香气。可惜这种手工制作后来渐渐被机器加工替代了,于是我再也没有闻到过那种熟悉的豆香气了。
最忙的莫过于除夕这天了。大人们这一整天都在忙着做菜,还要蒸上好几锅馒头。菜和馒头足够吃上十天半个月的。我的任务是早早的把对联贴出去,然后就等着吃和玩了。一般过年大人们是不要我们做事的,所以感觉着有点受宠若惊似的,这也是我们喜欢过年的一个原因吧。到了晚上,还要炒上一些自家的花生和葵花籽,以备第二天招待客人。母亲总是交待我,一边炒,一边嘴里还得念叨,问:“炒什么的?”
“炒虫的。”
“虫炒死了吗?
“炒死了”......
这是一种迷信说法,盼望着用这种方法能减少来年农田的虫害。至今还记的有一年在“炒虫”时,邻家大哥闹出的笑话。他妈问他“虫”炒死了没有,他回答说:“没有呢,老是动弹。”这在当时被认为是一种不吉祥的说法,结果当然是被狠狠的训了一顿。现在想想还忍不住惹人发笑。
除夕夜也是规矩最多的一天。那时农村还没有用上电,更别说看春晚了。吃了晚饭,当家人依照惯例在屋内生起一堆材火,然后一家人围着火堆谈心,.听故事,大家管这叫“守岁”,老人们说,照规矩除夕夜当家人是不能睡觉的,传说除夕夜天神要到人间散灾气,只有夜里灯不息,来年才不会有霉运。还有诸如晚上要把饭铲汤勺洗干净盖在锅里,睡觉时要把鞋面朝下倒着放等等......
到了初一,孩子们开始各处去拜年领压岁钱。放鞭炮,看花灯,每天玩的不亦乐乎。常常已是过完了年,还没有从那股乐呵劲里反应过来呢。
如今生活好多了,却忽然害怕起过年了。工作,家庭两头忙,唯一的感觉就是累。盼着除夕,初一的晚上能好好的休息一下,却又被外面振耳欲聋的烟花声吵的六神无主。有时想想,在物质生活不断改善的今天,也确实失去了许多不该失去的乐趣。哎,也许再也找不回儿时过年的那种感觉了。(1760)
2014-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