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的路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的向我召唤，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这首曾经红遍大江南北的《故乡的云》一直是自己最喜欢的思乡之歌，对于像我一样长年当兵在外的人，更是深有感触和体会，人一生要走许多的路，同样也会遗忘一些走过的路，但回老家的路却是一生也永远不会忘记，从生我养我的家乡洞庭湖平原出发，可能不知道前方的路要去向何方，但是回老家的路一定会在心中珍藏。

那一年，因为父母亲工作忙的原因，我从坡头镇转学到酉港镇读初中，离家有五十多公里的上学路，虽然是在学校寄宿，但是每次回家的路都走得很辛苦。尽管是洞庭湖平原，没有难走的山路，却也是坑坑洼洼、灰尘满天，我回家都是骑着父亲给我的那部“永久”牌自行车，那时候车子很大，而我的个子很小，够不上自行座，只能是穿过自行车的三角架，用孩子独特的骑法骑行，经常会摔跟头，在漫长的回家路上，哪里树阴可歇凉，哪里的西瓜甘甜可口，哪里的坟地阴森要绕道……都会刻印在小小的脑袋瓜里。记得有一年冬天的周末，因为雪天路滑骑车回家，当我冒着风雪离开学校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不小心跌进了路边的小沟里，一时间无法动弹，一个好心人看见我，把我从沟里拉了起来，把我带到他家里，一定让我吃饭再走，临走时还给了一个手电筒给我，说可以照照路，那一天，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母亲就在门口的小道上，一直等着我回来，眼睛红红地说，以后周末不要回家，就在学校住着，母亲给我做了最爱的肉饼饭，我狼吞虎咽地吃得干干净净，母亲边给我擦跌打药，边从口袋里摸出二十元钱，不让我再骑自行车上学，要是回来就坐公共汽车。

第二年，我到县城上高中，每次回家都要过洞庭湖的轮渡，湖水把坡头小镇隔在了县城的另一头，从小上县城就是坐上汽车，汽车上轮渡过河，再走几十公里县道就到了县城，如今这片洞庭湖已成为国家级的湿地保护区，风景特别优美，吸引了许多游客来观光，也许是“只缘生在此水中”的缘故，那时候的我却没觉得景色有多美，就想着要是有“一桥架南北，天堑变通途”该有多好，这一汪美丽的洞庭湖把我上学时回家的路变得漫漫长。

1996年的冬天，十八岁的我参军入伍，到离家千里之遥的华北平原，一种离家的喜悦和轻松之情写在脸上，全然关注不到母亲依依不舍的神情，母亲让我在部队好好干，有了探亲假就回家看看，那时候义务兵当兵是三年，是有一次探亲假的，其实我却是在暗暗地想，回家的路太漫长了。那时候还没有高速公路，汽车行驶在319国道走得晃晃悠悠，一百五十公里的路程用时近五个小时，后来辗转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来到河北高碑店，冬天的华北漆黑一片，十几辆军车又颠簸了好几个小时，至到深夜才到军营。

“八千里路云和月”。从此，我在军营放飞梦想，渐渐地似乎忘记了难走的乡路，第一次探亲回家是在1998年，从河北坐火车到了长沙后转汽车，这一次长常高速已经通车，这是我第一次坐车走高速，看着窗外一座座忽闪过青山、绿水，还有高速公路两边“江山如此多娇”、“独立寒秋，湘江北去”的磅礴诗词，既有点紧张也有些兴奋，军营封闭的训练管理，让我有了点“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感觉，一个半小时不到，汽车就从长沙到了县城，县城周边的道路也有很大的变化，有些土路变成了水泥路，只是轮渡依然在那里坚守，默默承受着汽车过洞庭湖“天堑”重任，乡村道路那时还没“村村通水泥路”的大手笔，“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坑坑洼洼还在，但变化却是一年胜过一年。回到家里，母亲已经准备了好大一桌子菜，浓浓的家乡味和幸福感在我心头萦绕。

于是，因为工作，也因为交通，我每年回老家的归期少之又少。母亲说，儿女在哪里，牵挂就在哪里，而我说，老家在哪里，儿女的思念就在哪里，尽管拖家带口，尽管跋山涉水，回老家需要动力，需要毅力和体力，但是我每一年都至少要回老家一趟，只是，盼望着回老家的路更加畅通便捷。

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老家的路也越修越好，洞庭湖“天堑”也变成了通途，2008年“洞庭湖区桥梁畅通工程”重点建设项目的最后一座桥梁在老家建成通车，回老家可以选择过轮渡，那里有美丽的湿地风景，也可以选择过大桥，出行可以更加便捷。

后来，举家搬进了市里，父母亲也一起过来了，我还军营磨炼，再后来，我转业回家，买车的时候想着是买轿车还是越野车，我想起多年前走过老家的公路，晴天还能蹒跚挪步，雨天就会处处受阻，于是就定下决心买了越野车，准确的说是能颠簸过坎，却发现家乡的路已然无坎可过。

今年清明，一家人选择了先从市里走高速到县城的公墓去悼念已去世十三年的母亲，然后走沅水大桥到老家去祭扫爷爷奶奶，大姑和大姑父还住在老家，他们好多天前张罗了一大桌子菜，离开沅水大桥国道，驶上“西湖管理区”的道路，奇怪的是路怎么会一直是柏油路、水泥路，再次打电话确认，会不会上错了道？大姑笑了笑，看来你们确实多年没有回家了，现在哪里还有土路，都是柏油路、水泥路。

从市里出发，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一片片刚冒新芽的荷花池出现在眼前，记得小时候每到六七月份就会“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要不是那些熟悉的河水、绿油油的田地、浓浓亲切的乡音提醒我，我真不敢相信这会是我的老家。

我无意歌功颂德，也不需要刻意去美化，几十年过去，从小时候上学的路，当兵后回老家的路，我特别的感触，也十分的幸运，生活在这样一个新时代。

我一一去拜望叔伯长辈，去爷爷奶奶的坟头磕头，脑海里忽然想到诗仙李白畅游我老家太白湖踏青吟诗的画面，写下了“洞庭湖西秋月辉，潇湘江北早鸿飞”的绝美诗句，不禁想调皮地调侃一下：李白当年的路好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