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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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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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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兵的故事

韩丽这个丫头,似乎总能闹出点儿风波,让你惊叹她非凡的胆识,得睁大眼睛不敢小瞧她。三年军校,刚上了两年,她利用暑假时间从石家庄游历到新疆壁滩,然后去了布达拉宫,沿路领略了西部数省的粗犷和苍凉,也感受到了西部大开发的火热气氛,今年的暑假还计划去漠河,来一趟世纪之初走边关,说不定明年毕业,她就会去西双版纳,体验一下南国风光,只要她想去的地方,我相信她有这个能力走到。

就这么一个自称风姿绰约的女孩,穿上便装你也许根本就想不到她现在是一个军校学员,而且曾经是一个女兵。两年前她就去了湖北上军校了,自从她走后,我们礼堂这个小班就再也没有往日那样热闹了。我不知道她是否也很想念我们礼堂,反正我们大家是非常的想念她的。迄今为止,她还经常给我写信,开头总是甜甜的称呼我小文,虽然是一句简单的称呼小文,使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她美丽的笑容,心里感觉甜甜的。

我一入伍,就在石家庄的一所指挥学院里当兵,我去的那一年正好赶上全军院校编制体制调整,我们院和另一所军校合并,组成了新的学院,一下子我们学院就成了分院,级别也因此降了半格,机关的处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科。

新兵的时候,排长和班长都叫我小文,让我感到十分的亲切,后来除了点名时连长会叫我的名字,大多数的时候大家都叫我小文。

也许是我长得十分白净的原因吧,宣传科来选新兵,一不小心把我挑过去了。要知道我当时的理想可是当一名光荣的人民装甲兵驾驶员,老是梦见自己开着装甲车驰骋在广阔的华北平原。后来科长说是看我这小子长得比较白净才要我来礼堂的。好长时间我都没有回过神来,心里使劲地埋怨,都是白净惹的祸。

就这样我来到了学院的大礼堂。

礼堂一共五个兵,有一个班长,还有一个鹤立鸡群的女兵。班长是一个第七年的士官,江苏人,个子小小的、胖胖的。那个被我称为鹤立鸡群的女兵叫周慧,相貌平平。还有两个义务兵,都是第二年的。

科长把我带到礼堂后,简单组织我们开了个小小的班务会。所谓小小的班务会也就是各自介绍一下情况,主要是把我介绍给大家,还告诉我礼堂里的兵人人都有自己独到的手艺,像什么放映员、网络高手、场景布置设计师等等,个个多才多艺,见多识广,身怀绝技。我心里不停地嘀咕,个个鬼精鬼精的。接下来就是班长发话了,就说我吧,文化不高,高中没毕业,可是我能写各式各样的艺术字和横幅,通过后天的努力,现在也能在院报、院刊上发表一些“豆腐块”了,也算个人才吧。最后是我的自我介绍,我足足憋了一分钟,好不容易说出了几句话,我一定要尽我之能干好工作,照顾、尊重老班长,关心爱护集体,多干活少说话。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心里不停地埋怨自己,干嘛要对大家承诺少说话多干活呢,张嘴说话倒是容易得很,殊不知做起来就难了哟,五个人就我一个新兵蛋子,既劳我筋骨,又苦我心志。

我刚刚到礼堂那会,班长总是对我说,你是个入伍二个多月的新同志,虽然我们这里不像连队那样多的规矩,但起码你要尊重老同志,特别是对那个女兵班长,你可不能因为男子汉的尊严而不配合她的工作,她可是我们礼堂唯一的“半边天”。

虽然我兵龄短,但我心里明白班长是在提醒我,男女有别。我当然知道女兵是军营里的一颗露珠,清纯如悠扬的笛声,她们的美丽不在于如花的容貌,不在那些叮当作响的环佩和闪闪晶莹的戒指、耳环,肥大的军裤锁着女兵的线条,却能装饰她们的思想和意志。

我每天的工作既简单又平凡,由于我是个新兵,也就是打打杂。每次学院有大型的活动,他们把横幅上的字写好了,我就负责用刻刀把字刻出来,把横幅别好挂起来。过年过节的就会忙一点。每个周末去市里借两部电影,班长每次都把电影海报写得大大的,然后交待我贴在学院最显眼的位置,学员队的中心马路上必须要有,家属区最惹眼的地方也要有,晚上我就负责卖门票。班长跟我们说,新兵认识的人少,没有那么多的“后门”,少一些关系户。

那段时间,我过得既清闲又有些紧张,清闲的是不用像新兵连那样上厕所都得规定时间。记得在新兵连的时候,一遇到内急之类的,班长就拿出他的秒表,从他喊开始起,大便不能超过五分钟,小便不能超过三分钟。超过时间一律一百个俯卧撑,为了免受“体罚”之苦,去上厕所的那条路上,经常能看到一路小跑的新兵。一到礼堂,我就告别了那样紧张的日子,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让我感到紧张的是经常能看到一些大校中校之类的军官,有时还能见到院长和政委。每次礼堂有大的会议,我都有机会与院长政委相距不到两米,那金黄色的麦穗和金星,时时让我心跳加速。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让我心跳加速的原因是因为我有一个美好的将军梦,为了当一个好士兵,我就抱着这样一个遥远而不可企及的梦踏入了军营,新兵连的生活是紧张和艰苦的,我为自已编织了一个梦,我明白和平年代和战争年代不一样,我的将军梦也许永远无法实现,但是我还是愿意自己拥有这样一个美好的梦想,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梦想,欢乐始终与我相伴,这些都是我心里的小秘密,对谁也没说过。连长曾问我想不想当将军,我红着脸腼腆得像一个小姑娘,一句话也没说,因为我得把我的小秘密永远的藏在内心深处。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渐渐地我和大家也熟悉了,除了班长从来不和我们多讲话以外,那个女兵班长也常常会和我们说说话,我第一次挨批评就是因为和女兵说说笑笑。

那天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值班,守着电话。手里拿着一本书,一个劲地学古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白露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呵呵地喊着我的名字,着实把我吓了一跳。白露和我是老乡,我们一起从家乡入伍,新兵连的时候,她在女兵排,我在男兵排。因为是老乡,所以有时就很近乎。那次战术训练,由于我没有爬好,班长让我连续爬了十趟,爬得我胳膊、膝盖红肿了一大块。她悄悄给我送去了一瓶红花油,感动得我支唔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新兵下连后,她分到了院通信站。白露告诉我,她是软磨硬蹭才向班长请到假。

我笑着对她说,白露到通信站了有没有哭过鼻子呀,是不是一想家就如梨花带雨呀。

白露嘟了嘟嘴,指了指肩上的一道杠,我可都是大人了,心系万千百姓,肩挑祖国重担。

得了吧,你怎么样我还不知道吗,踩死一只蚂蚁都要难过半天,和我说说那些女兵班长有没有欺负你呀?

她们欺负我了你又能怎么样,你一个小新兵能拿她们怎么样。我说白露,可别门缝里把人给看扁了,你有没有听说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吗?

白露笑了笑,好了好了,不和你斗嘴了,小文你能好到哪里我不知道,可是你能坏到什么程度我是知道的,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我嘛,分到通信站了,过得还可以,就是每天要背那么多的电话号码,你知道的,全院上下一千多个电话号码都要背得滚瓜乱熟,两个多月下来,我的头都大了一圈。我不紧不慢地说,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都觉得自己的经难念,在我看来,你已经很幸运了,我倒是希望和你换一换,你看整个礼堂就我一个新兵,找个有共同语言的都找不到,整天班长前班长后的,一个劲地唯唯喏喏。

好了小文,今天不是来和你互相发牢骚的,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好吗?用家乡话讲好不好。刚来新兵连那会,白露老是想家,有时还一个劲地掉眼泪。女兵排的班长是一筹莫展,一问,怎么了,回答是想家了,想找个说家乡话的人都不敢。于是为了表示对新战士的关心,班长就开始打听能和白露说家乡话的人了,这个光荣而伟大还比较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我的身上了,我进到女兵班的时候,白露的眼泪还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

女兵班长说,小文。

我赶紧立正挺了挺胸脯回答,到。

女兵班长说,你的任务就是把咱白露逗乐。

是,班长,保证完成任务!看着我那傻乎乎的样子,女兵班长自个先乐起来了。

那天,我给白露讲的故事是:蜘蛛和蜜蜂要结婚了,蜘蛛感到很不满意,于是就问他妈妈,为什么一定要我娶蜜蜂呢?蜘蛛妈妈说,蜜蜂是吵了一点,但人家好歹也是个空姐。蜘蛛说,可是我比较喜欢蚊子……蜘蛛妈妈说,不要再想那个护士了,打针都打不好,上次搞得妈都水肿了。蜜蜂也感到很不满意,于是就问她妈妈: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蜘蛛呢?蜜蜂妈妈说,蜘蛛是丑了一点,但人家好歹也是搞网络的。蜜蜂说,可是我比较喜欢蚂蚁。蜜蜂妈妈说,别再提那个瘦巴巴的包工头了,整天背着东西跑,连台货车也没有。蜜蜂说,那隔壁村的苍蝇哥也不错呀!蜜蜂妈妈说,他是长得帅一点,但也不能找个挑粪的呀……

故事还没讲完,白露和她们班的女兵便哄堂大笑起来。从此,我会讲笑话哄女兵的故事便在新兵连传开了。

我说那我给你出个脑筋急转弯吧。白露忙称好,我慢条斯理地说道,一头小猪,要从河东到河西,河上有一座久失修的桥,小猪一下就到了河西,请问小猪是怎样过去的?白露笑着说,我知道,小猪是走过去的。

我得意地说,不对!

那是晕过去的吧?

也不对!

没有耐心的白露吵着要我告诉她答案。我笑笑说,我说出来了你可别骂我呀,小猪也不知道怎样过去的。白露的笑容被冻住了,呶呶嘴说,小文,你骂人。

我赶紧说,别急,别急,还没完呢,继续听。小猪过了河,明明看见前面有一棵树桩,它却撞上去了,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次白露聪明了,没急着回答。小文,你不会又是在损人吧。看我捂着嘴在不停地笑,她杏眼圆瞪,你真坏,老是欺负我,快说答案是什么。我笑着说,猪脑袋不会转弯。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正当我笑得得意忘形的时候,突然,玻璃门响动了一下,一个矮矮的胖胖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用看,我知道班长回来了。

白露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班长好,然后低着头小声对我说,小文我走了,接着一阵风似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班长对我们礼堂几个兵特别严厉,他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严是爱,宽是害,不管不教害几代。他常常对我们几个说,礼堂是个多事的地方,从有女兵开始,就发生过不少风花雪月的故事。他站在我面前说,小文你倒好,和一个小女兵吵吵闹闹的,有点得意忘形了吧,礼堂离机关这么近,到处都是领导,我可不希望领导看到我们礼堂的男兵和通信站的女兵嘻嘻哈哈的,说过多少次了,要维护礼堂的形象。

班长站在我面前,铿锵有力地说我的问题,我满脸的情绪,感觉脸上一阵火热,然后就抿住嘴,大胆地把眼珠子转到了远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要和他顶牛似的。班长也看出了我的不服气,怎么啦,讲两句就受不了,我跟你讲,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今天虽然不算什么错误,如果任其发展,就有可能影响你的前途,到那时候我再为你扼腕叹息就晚了。

别看班长文化不高,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他正准备长篇大论的时候,救命的电话响起来了。班长拿走电话,没说上两句就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知道十有八九是他女朋友来电话了。往常只要是班长女朋友来电话,他准会高兴得三天三夜都合不拢嘴。可是这次刚露出了笑容,却急转直下,铁青着脸,阴云密布,我一看形势不妙,赶紧从办公室跑了出去。

后来我听周慧说,那天班长在电话里和女朋友吵架了,她还告诉我,班长和他女朋友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过近段他们关系越来越紧张,班长经常拿着她的相片发呆。也难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又是IT行业的精英,身边又有那么多的成功男士,那不等于是羊落虎口吗?北京中关村那么多有钱的大款,哪个不是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主。

自从那次挨批了后,我开始事事小心起来了,工作十分卖力,乐得科长老是在主任面前夸我,礼堂的工作就这样有条不紊地开展着。

校园里梧桐树叶飘落的季节,一场大雪覆盖了华北平原,又到了一年一度老兵退伍的日子了,呼啸的北风漫天地吹着,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整个营区,大白天的也给人一种伤感的情绪,礼堂的广播 响起了离别的《驼铃》。

这一年礼堂有三个义务兵退伍,女兵周慧也在其中,虽然我们相处了一年,可是我们之间的交流很少,毕竟是战友一场,离别时,我在留言册给她留了言,她送了本日记本给我,对我说,小文,我知道你喜欢写文章,以前我们之间很少说话,是因为礼堂有特殊的纪律,你是个不错的男孩,很聪明,好好干,你会有出息的。

我实在是没想到她对我的评价有这么好。

老兵退伍后,没过多久学院也放寒假了,听班长说,由于礼堂今年走了三个兵,主任交待科长到新兵连去选三个兵,广播室需要一个女兵,不但要听话的,还必须多才多艺。班长发牢骚说,现在听话的女孩子本来就少,还来个多才多艺,我看呀,这不比登天容易多少。

那段时间,中央电视台正在热播《突出重围》,让我如痴如醉,经常和白露在电话里说起这部电视剧。也许是异性相吸引的缘故吧,白露说她挺喜欢朱海鹏这个角色,多有阳刚之气呀,她还说不怎么喜欢范英明,说范英明优柔寡断,没有男人的气质,更不欣赏方怡那种类型的女人,听着她喋喋不休的评价,我在心里想,其实江月容这个女军人还是很不错的,既有中国传统女性的美德,也有现代女军人的干练和柔情。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着大地,室外的气温一再攀升,虽然到了冬天最寒冷的季节,但在阳光下一点寒冷的感觉都没有,上午的时候,科长带着一个年青的中尉来到礼堂。科长对我们说,为了加强礼堂的建设和管理,主任给礼堂派来了新的干事,他姓杨,你们就叫他杨干事,礼堂是学院的俱乐部,杨干事既是宣传科的干事,也是礼堂的负责人,你们要好好配合他的工作,今天我们去新兵连去选几个新兵,充实到你们队伍中来。

礼堂已经好几年没有配干事了,原因是我们班长很能干,把礼堂上上下下的工作安排得有条不紊,他来礼堂后换了四任科长,都对班长的工作十分的满意,从来就没让领导操过心,这次来了新的干事,也许是领导考虑到,明年班长就要面临走与留了,让杨干事早点熟悉情况。

我们一行四人来到了新兵连,新兵连长早就接到了通知,早早就把队伍集合齐了,科长刚刚前脚下车,中尉连长就迎了上来,指着身后的队伍说,科长,高中毕业的新兵都在这里了,你选吧。我的眼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乖乖,男兵、女兵扎着腰带,那神情,就像是阅兵方队等待首长检阅似的,特别是那些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女兵同志,在腰带的束缚下,胸脯挺得高高的,一个个就好比是丹麦童话里美丽的小公主,科长信步走到队伍的面前,他首先看的是女兵,我知道,礼堂广播室的女兵历来是首长们所关注的,礼堂的女兵不但要才艺双全,而且思想要纯洁,觉悟也要高一些,我看见科长走到韩丽面前时短暂的停了一下,就是这短暂的一停,我就感觉她将被选中,事实证明了我的感觉是对的。

第一眼见到韩丽的人无不惊奇于她跟电视屏幕上《突出重围》中的江月蓉相像,没见过长得这么相像的,就像是从电视上走下来似的,韩丽样子干干净净的,个子高高的,皮肤薄薄的,能看到下面纤细的血管,看上去气色很好。

就这样,韩丽来到了我们礼堂,成了广播室的新女主人,和她一起选到礼堂的还有小阳和江楠,韩丽的特殊就在于她是礼堂唯一的女兵,而且比前几任女兵都长漂亮。一时间,礼堂来了个漂亮的女兵成了那些男兵们饭后茶余的谈资。

韩丽刚来那会,杨干事一再督促我们说,你们几个,一个是有着七年兵龄五年党龄的老兵,另一个入伍也满一年了,还有两个也是男子汉大丈夫,礼堂编配一个女兵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前面都平安无事,现在韩丽过来了,可要受到保护,既不能宠坏了,也不能以大欺小。杨干事的意思很直接,他是在告诉我们,韩丽是漂亮了一点,你们对她可不能存有非份之想。

韩丽的单纯和天真,使她在这个男兵的世界里完全成了一个美丽的天使,小阳给天使下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定义,他说天使就是长着翅膀满天飞的魔鬼。只有韩丽敢于“童言无忌”给那些有点级别的干部提意见,她无忧无虑,活泼俏皮给礼堂带来了十足的欢乐,在这个女性比例很少的集体里,任何一个女性特别是美丽的女性,都是一个辽阔而美丽的世界。

她出生在河北沧州,她父亲是我们总院的一位教授。武术之乡出来的人,多数都有那种绿林好汉的气概,她的性格也有点女中豪杰的味道。这与来自洞庭水乡的我大相径庭,虽然我比她早一年入伍,可是我们同岁,所以她见了我也从不紧张,相处了一段时间后竟然嘴里也偶尔来一句“同是天涯同龄人,相逢何必太规矩”,全然没把我这个小班长放在眼里。

她虽然从小在武术之乡长大,可是她妈妈说,一个女孩子的舞棍弄棒的不像样子,于是她从小就在少年宫学舞蹈,这一学可不得了,那艺术细胞便如雨后春笋似的串了出来,不但舞跳得好,唱歌也很好听。来到礼堂后,每天总是先闻其声,后见其人,用班长的话来说,就是礼堂放飞了一只百灵鸟。

那个地方很美,金灿灿的油菜花开,漫山遍野的杜娟花,还有粉红似火的桃花,洁白亮堂的梨花,烟波浩渺的洞庭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我隐隐约约的看见妈妈那熟悉的笑脸,妈妈抚摸着我的头,轻轻的对我说,小文当兵一年多长高了,我一脸惘然的问,妈妈这是哪里呀?这是你美丽的家乡洞庭湖畔呀!

我正睡的迷迷糊糊,正在梦中思念着亲爱的妈妈,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宿舍门被推开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那高于八十分贝的嗓音,小文,都几点了还在睡。我有气无力的回答,吵什么,今天不是星期天吗。用力睁开了红肿发涩的眼睛,心里不停的骂,小新兵丫头片子,在老班长面前大呼小叫的,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韩丽指了指手腕上的表,嚷嚷道,刚接到通知,明天国务院的特派员来学院讲课,院首长指示,下午五点前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听到这里,我一下子弹簧似地坐了起来,赶紧来了把小猫洗脸,准备去干活。我们俩穿过大厅,向西侧的办公室走去,我一边走一连想着刚才梦中的情景,如果不是韩丽的出现,妈妈肯定会给我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小文你可是千呼万唤始出来,架子越来越大了。枯坐在一旁的班长一见我俩,霍地一下就站起来了,两眼有神的看着我,嘴里不停地安排着工作,横幅要挂,先刻字,然后准备新鲜水果,打扫后台首长休息室,你们要紧张快干。班长那神情,就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早干什么去了,昨天忙乎了一天,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会,早上睡个懒觉也好像是犯了多大的错,我边干活边回嘴。不知为什么今天班长却没冲我发火,反而笑着说,牢骚话嘛,也正常,不过工作归工作,小文负责刻横幅,韩丽去把首长休息室整理好,明天早上把水果放上,我全面负责音像、灯光的调试。

三个人按分工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工作,班长把音响、灯光调试好了,我的横幅也写好了,横幅上的“欢迎首长莅临指导”几个大字十分醒目。

不错,小文的进步蛮快的。班长向我伸出了大拇指。韩丽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了,一手拿着一串荔枝,一手拿着一爪香蕉,满脸幸福地喊道,班长、小文,辛苦了,来吃点水果吧。我们六目环视,突然一阵哈哈的大笑,原来他们发现我脸上涂满了广告色,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从韩丽手中接过一个香蕉吃了起来,走进了调音间,我双眼恍惚,强忍着哈欠给班长和韩丽倒了一杯茶,这是我一年多工作中形成的习惯,只要是加班工作,我都会给他们倒杯茶水,一来给他们提提神,二来表示一下对战友的关心。

对面老年俱乐部的小伍走了过来,看见我们都在,红着脸说,我找韩丽借几个歌碟。班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凑热闹,一边去,一边去。小伍自讨没趣,退出了门外。韩丽停下手里的活,跑了出去喊到,小伍等我忙完了再给你找出来。

她就是这样子,一副热心肠。

科长就是在韩丽的喊声中出现在门口的。说时迟那时快,我们赶紧把手中的水果往背后一藏,盯着科长一动不动,其实我们知道根本用不着藏,这只不过是一种本能的反应。科长笑着说,周日也不能休息,你们辛苦了。我和班长异口同声的说,不辛苦,不辛苦。韩丽则一个劲的嗯嗯。科长问韩丽,你爸爸是我们院的老教授,主任让我问问你在这里适应吗?听说你能歌善舞的,什么时候也给我们露两手。韩丽看着科长一本正经的样子,想笑,又不敢出声。

没过多久科长回去了,他特意把班长带回去科里面授机宜。科长他们前脚一走,韩丽便飞也似的跑了出去,任我使劲喊也无济于事,不一会她回来了,一手拿了个冰淇淋,一边走着一边说,今天你最辛苦,本姑娘来犒劳犒劳你。我看着她贪吃的样子,摇了摇头的说,天气还很冷,你不怕把你给冻住了,女兵就是麻烦,老是馋嘴,礼堂的女兵吧,不注意的话很快就会胖起来的。

韩丽一听这话马上反击,像你这么容易水土流失的人那叫吃了不认帐,女孩子嘛,不吃饭很正常,要是不吃零食就是有问题了,在礼堂我要是能胖起来才怪呢,从杨干事开始,哪个不是精瘦精瘦的呀。我赶紧给她纠正,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那不叫精瘦,那是精干,你懂不懂呀。反正不管是精瘦还是精干,那都叫瘦。她正说得起兴的时候,忽然话锋一转,小文,刚才收发室小王给我两封信,你猜是谁的。那还用猜吗,肯定是班长的,而且还是中关村来的,我没猜错吧。韩丽嘟着嘴,你就不能装一回不知道吗,好像你多灵通似的,天下的事都知道,信的落款是写的“蓝”。

韩丽接着说,那个“蓝”呀!是班长青梅竹马的女朋友,话说过了是会被遗忘的,写信才是永恒的,真是嫉妒“蓝”姐,居然在这样一个IT时代拥有班长这么一个古典情人,要是我早被感动死了,干脆非他不嫁。

小丫头,你懂个啥,书上说了如果一个人在信纸上把心上人的名字写一千遍叫做浪漫,那么一个人在电子邮件上把心上人的名字COPY了一千遍就只能叫着无聊,你可要注意了,以后接着班长的电话,别喊的那么甜,人家女孩子很容易吃醋的,心眼比针眼大不到哪里去。韩丽咯咯的笑起来了,小文,说好了,你比我早一年兵,我们可是一样大,别小丫头长小丫头短的,女孩子的心思你难道比我清楚,能吃醋说明她对班长有感情,心里装着班长。我有点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班长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到一边吃你的冰淇淋去吧。韩丽看着我一脸的无奈,笑弯了腰,把冰淇淋啃得有滋有味的,乌黑的双眸转向了窗外。

女兵在部队本来就稀少,有人形容女兵是男兵的邻居,男兵总喜欢谈女兵,女兵也总喜欢谈男兵,什么常言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男兵谈女兵,谈得热烈,谈得深刻。也有人说,女兵是花,远看是花近看也是花,有时是玫瑰,偶尔是月季。我们院的女兵走在学院里,能赢来相当可观的回头率。特别是在队列行进时,那脆生生的“一、二、三、四”,更是让生活在雄性世界里的男学员和男兵们为之振奋,耳目一新。我一直认为韩丽和白露在所有的女兵中姿势最好看,白露是那种娇小美丽的江南女孩,韩丽则是那种干练直爽的北方姑娘,一南一北,一个在礼堂一个在通信站,遥相呼应,从她们身上传达出来的是一种健康的美。其实女兵是个普通的词,但女兵的内涵并不普通,是女人和兵内涵的叠加,却又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诱人的叠加,丰富多彩的叠加。

韩丽下礼堂的第一个“五一”节,学院要举办一场大型的文艺晚会,由政治部负责筹划,宣传科承办,礼堂具体实施。韩丽就和李志就是这样认识了。李志是学员队的区队长,是个很优秀的学员,上学已经两年了,经常参加学院组织的军事比武和各种文体活动,属于那种多才多艺的才子型人物。那天,我们在礼堂办公室,杨干事也在,只听门外一声响亮的报告,办公室走进了一个很精干的学员,办公室的五双眼睛同时注视到这个五官端正的未来军官,从他眼睛里能看得出来,这是个自信、从容的男孩,一个标准的军礼,他自我介绍了一下,我们都知道了他叫李志,他来礼堂是因为他们队有一个关于抗洪题材的小品,小品的名叫《小浪花》。据他讲这是个很不错的小品,很感人,但他们现在缺一个关键人物“小浪花”,他们精明的教导员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礼堂有个能歌善舞的小女兵,因此派他来打前阵,希望能和礼堂联手上这个节目。知道李志的来意后,我们都为李志他们教导员的发散思维叫好,要知道,学员队每次晚会的节目,生杀大权都在我们礼堂,这回要是联手了,这个节目肯定能上。这时我发现韩丽的脸微微的一红,看来她还是感觉有点突然,没有心理准备。令我没想到的是,杨干事竟然没加思索就答应了,还让他晚上把剧本拿过来。后来我听班长说,李志他们教导员以前就是杨干事的教导员,杨干事毕业后留校了,他们之间关系很好,他还到处张罗着要给杨干事找个女朋友,我在心里暗自嘀咕,原来是关系户呀,怪不得杨干事那么爽快。

礼堂的化妆室在业余时间就热闹起来了,几个学员一下课,就来排练节目,小品的主题很好,属于那种欺骗观众眼泪的节目,杨干事带着我看过他们的排练。这个节目是讲述的一个连长长期资助失学女孩“小浪花”的故事,“小浪花”为了找到资助她上学的“李叔叔”,不远千里的来到部队,一来为感谢好心人,二来想告诉好心人,她如今考上了大学。于是就出现了一幕找“李叔叔”的搞笑场景,后来连长抗洪牺牲了,节目也得到了升华。小品的最后是高潮,音乐响起,“小浪花”那深情的表白更是让人感动。李志演的就是那位“连长”,身穿迷彩的李志换了一副上尉的肩章,更显得英姿勃勃,弄得小阳和江楠连连称赞,帅,帅呆了,就这造型要是往大街上一走,非得迷倒一大群少女不可。

演出的那天,韩丽打扮得特别漂亮,她还是晚会的主持人,虽然美貌不是万能的,可是一个女孩子若没有了漂亮作支持,就会显得底气不足。那晚的韩丽光彩照人,一会儿是端庄秀丽的主持人,一会儿却是一个清纯可爱的“小浪花”,我知道,这一下全院上下不光男兵,几乎所有的学员都知道了,礼堂有一个漂亮、才艺双全的女兵。

晚会结束后,依然是例行的领导与全体演员握手,那些演员们开始找自己熟悉的人合影,我看到李志和韩丽走在了一起,合影时他们笑得很开心。这时我看见了白露,她径直向我走来,她走路的姿势本来就很好看,衬着那身绿色的军装,更显得一番少女的可爱,她对我说,小文,明天我过生日约了几个战友聚一聚,我已经给排长说好了,明天你也去好不好。

面对白露,我纵然是有一千个理由也不忍心拒绝。

第二天中午,我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生日礼物,那是一个风铃,我知道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小玩意。没想到的是白露来到礼堂喊我了,告诉我,她在士兵餐厅订了一桌饭菜,我和白露去餐厅的路上谈笑风声,过生日嘛,就要让她开心一些,谁让我是她老乡呢。一进餐厅,我才发现,我的出现可真是万花丛中一点绿,白露她们通信站的同年兵都来了,有七、八个吧,全是女兵,我的脸有些发热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好在没有干部和老兵在。有人说,一个女孩等于五百只鸭子,成天叽叽咕咕的。一点都没错,从我一进来,她们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说开了,什么小文,你比以前白了,小文,礼堂的生活丰富多彩吧,等等。说得我恨不得当时就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白露站在我这边,不停的为我挡驾,整个过程,她们是一刻也没闲着,一会让白露吹蜡烛、许愿。一会儿又有人建议来点啤酒,一听说喝酒我就为难了,在家的时候,说夸张一点,闻到酒香都会醉。这帮女兵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无论我怎么解释求情也无济于事,白露也表示爱莫能助,没办法,只好讨价还价的喝了一杯啤酒,那一阵子我是横下一条心,毅然决然的仰头喝下。据白露讲,颇有英勇就义的气概。而那些女兵们,特别是白露一杯酒下来后,双颊绯红,有时我看着她的双眼,就感觉眼前这个女兵,不像我当初看到的那样简单、透彻、清晰,而是有点神秘和复杂,透过她酒后面部进行分割观察,她至少有十分引人注目的两个方面,绯红的脸上一双眼睛和一对酒涡,当你看到她下半张脸时,那对甜蜜而又快活的酒窝就会使你看到一张漂亮的脸蛋,亲切、可爱,她是一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少女,外表热烈,内心简单。

我感觉到了啤酒让我的思维开始模糊了。

回到礼堂我倒头就睡,一直到天黑,我又听见了那熟悉的脚步声,韩丽又来了,我正在想该不会是又有什么通知来了吧,我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韩丽端来了一盘包子,嚷到,小文,今天是不是在花丛中迷失了方向,失去理智了吧,赶紧吃点东西,我也关心关心战友,别耽误你长个头了。

我看着她那得意的样子,顺手拿起一个包子,边吃边说,今天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话可说在前面了,别给我出难题,难办的事我可不办。我早就知道了韩丽关心起人来,一定是有什么事,上次她从市里回来后,给我带了一盒肯德基套餐,后来硬是让我帮她打了一份五万多字的小说,一直忙到天亮。今天她这么热情,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果然不出所料,她是让我把礼堂的电脑密码告诉她,她想登录一个校园网。虽然已经进入E时代了,但由于军队的特殊性,军人是不允许上因特网的,可是又不能不面对新一轮的军事变革,所以军队院校就建成了校园网,我在礼堂有一项工作就是管理礼堂唯一的电脑。一听她是因为这件事,我就松了口气,不就是用一下电脑嘛,天塌不下来。我交待她不许将密码告诉别人,也不要让杨干事知道了,一阵悦耳的笑声过后,她的背影就消失了。

韩丽走后,我感觉肚子不舒服,想起床走一走,我们礼堂的宿舍是三楼,男、女兵一方一边,班长有个小房间在中间,我们三个男兵睡一间宿舍,韩丽一个人睡在广播室,我们每次从宿舍走到洗手间,都要经过班长的房间。我刚走到班长房间门口,只听见班长的声音很大,班长在打电话,对着话筒说,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你再好好的考虑考虑,我和你恋爱十年了,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明白了,班长在和女朋友吵架,站在门外听班长说话毕竟不好,于是我赶紧跑掉了,心里在想,这几天做事可得小心一些,千万不能往班长那里撞了。

果然暴风雨说来就来了,周末的班务会,我们就见识了班长的严厉,初夏的石家庄平时很少下雨,可这个周末却不紧不慢的下起了毛毛雨,没完没了地沐浴着整个校园,大白天的给人一种天气将晚的感觉。班长的脸色也和这天气一样阴沉沉的。小文,通知他们三个,七点在办公室开个班务会。

班务会准时在礼堂办公室召开了,班长的脸绷得紧紧的,说得难听一点就像是铁板一块,班长说,礼堂的兵向来都是注意形象的,我们现在要加强作风养成。他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们整天嘻嘻哈哈的,男兵没有男兵的样,女兵也是稀里糊涂,特别是小文,闲得没事还和通信站的女兵去喝酒了,我看你也不牛嘛,一杯“马尿”下肚就晕乎乎的了,还有一点点风度吗……?班长平时就这样一激动就什么话都来了,把所有他认为最严厉的词语都用上了,我们几个都挨了批,韩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小阳和江楠也满脸的委屈,好不容易熬到了班务会结束。

为了不再挨骂,我赶紧拿起扫把,开始扫地,韩丽拿起小凳,低着头就出去了,我看见她眼睛红红的。班长示意我去广播室去看看,我跑到楼上,只听见“怦”的一声,广播室的门就关上了,我轻轻的敲了敲门,韩丽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我要睡觉了,你别烦我。我想,不用非常手段她是不会开门的,于是我骗她,韩丽,我拿找本光盘。她刚把门打开一点,我闪身就进去了,我看到她脸上有哭过的明显的痕迹,她凶巴巴的对我喊到,要拿光盘就快拿,不拿就赶紧走。话还没说完,就使劲的把我往外撵,我只有无奈的摇摇头的份了。

毕竟我们还处在单纯的年岁,这些不愉快转眼就抛在了脑后,礼堂依然是个快乐的地方,我们在这里渐渐的长大、成熟。

好长一段时间,受痞子蔡《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影响,我们几个人开始琢磨,也要写点文章,写写生活。韩丽就开始“鼓励”我们了,想法是可以的,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我看呀,你们要是成作家了,我也能沾沾光。后来,我们常常在一起写一些自认为不错的小作品,小阳竟然在文章中用“肉包子打狗”来形容时间过得飞快,让韩丽笑得前俯后仰的,她看了我写的东西后,煞有其事、一本正经的给我讲了个“三纸无驴”的故事,大概意思是,从前有个秀才,写信托人去买驴,写了三张纸竟然没有“驴”这个字。气得我吹胡子瞪眼睛,韩丽,你这是典型的心里不平衡。她咯咯的笑声让我面红耳赤。小阳也不甘落后,驳了韩丽几句,韩丽,你是只长了角的山羊,混在我们这群绵羊中,横冲直闯。我心里暗自叫苦不迭,这小阳是中邪太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都用上了,看来这文学不是什么好玩的。

那天晚上,我无意中发现了韩丽的一个秘密,刚走进办公室,电脑开着的,处于屏幕保护状态,我输入屏保密码,一个漂亮的小企鹅图案忽闪忽闪的,映入我的眼帘,屏幕上“逆风飞扬”四个字格外醒目,分明是有人进入校园网的聊天室,我心里猜到了八九分,肯定是韩丽用电脑上网聊天了,科长多次强调,不允许用办分室的电脑聊天,我吸了一口气,庆幸没有被科长发现。

我正准备退出聊天室时,小企鹅案开始闪了,有消息来了,强烈的好奇心支使我打开了,上面写着:“小浪花”,我们商量的事已经办妥了。对方的署名是“随风飘逝”。我正在发愣的时候,韩丽正好进了办公室,看见在电脑旁发呆的我,冲我发火了,小文平时看你很像个正人君子,你怎么能偷看人家的QQ,小人。我被她这样一骂,还没回个神来,绯红的脸像要浸出血来似的,瞬息之间,我原有的好奇心却变成了心虚,我就好像一个窃贼一样,偷窥了别人内心深处的秘密。我不紧不慢的对韩丽说,早知道你用电脑聊天,我就不让你用了。韩丽哼了一声,不管怎么样,你不经允许就不能看我聊天的内容。我觉得这样吵吵闹闹让班长知道了不好,我们最终不欢而散。

回到宿舍,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晚上的事,我不该看韩丽聊天的内容,但她也不能用办公室的电脑上网,要是让科长知道了,非把我批成个熊样,我怎么让小丫头反而把我给说了一顿呢?想着想着心里越来越气,明明是她违反规定,怎么搞得我心虚呢?转念一想,算了算了,她是小女孩,不和她一般见识,随她去吧。

一连好几个星期,我都在想,“随风飘逝”会是谁呢?按常理来说,这应该是男孩子经常用的网名,如果是学员,会是谁呢?我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打了一个大问号。

吵架归吵架,没过几天我和韩丽就忘记了不愉快,开始了说说笑笑,她尽量不和我提起那天晚上的事,只是对我说,小文那天晚上是我不好,不应该冲你发那么大的火,要不你把电脑的密码改掉吧。说完了她浅浅的一笑,笑的那样的甜,让我再勇敢也不好意思改密码,反而还自我批评了一番,那天晚上是我不应该看你聊天的内容,我已经当了一回小人了,再改密码岂不更渺小了吗,不改了,你想用就尽管用吧。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感觉自己有点顶天立地了。

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太阳开始展示自己强大威力了,这天中午我在办公室值班,正在看报纸,看累了便起身走动走动,走到窗户边,透过办公室的玻璃,我看到了李志,他身边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韩丽拿着一本杂志,不停的和李志有说有笑的,李志的脸上也不时的露出了笑容,看样子他们谈得很开心,临分别时,李志将手里的一封信交给了韩丽。我心里一惊,很是佩服他们的勇气,他们没有躲躲闪闪的,说明他们心里很坦然。要知道,在军校,只要是女兵和男学员往马路上一站,立马会吸引来众多目光,何况是像韩丽如此漂亮的女兵和李志这样优秀的学员。风一阵阵地吹来,吹掉了几片彩色的花瓣在地上旋转。

那天看到这一场景的并不只有我一人,杨干事也看到了,他是站在办公室三楼看到的,和我一样他那天也在值班。

不久,我让韩丽用电脑的事,杨干事也知道了,他没有批评我,而是对我说了许多语重心长的话,说什么礼堂的兵和连下的兵的管理一样要严格,让我自己多多严格要求自己,还说我挺有才气的,心眼也不错,谈了差不多整整一个下午,最后杨干事让我多做做韩丽的工作,她还是个新兵,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迷失了自己。我知道杨干事既是找我谈心,同时也是在教育我,他似乎想用我和韩丽同龄的优势来帮帮她。

从那以后,我心里总感觉很别扭,好像自己对不住韩丽似的,有好几次话到嘴边后又咽回去了,其实有时候我也认为有些小题大做了,可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军校,把男女之间的事作为一条“高压线”有点不理解,作为军人不理解也要有执行中慢慢的理解,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心情慢慢的沉重起来。

韩丽似乎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但她始终也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她妈妈的到来,让礼堂这种微妙的感觉冲淡了许多。那天,我们都在办公室,韩丽接了个电话后,就高兴的向大家宣布,今天我妈妈带着她做的好吃的来犒劳我们,又可以一饱口福了。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小阳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哇噻,在家门口当兵的优势就是这么的明显,要是我妈也做一大堆吃的来看我的话,早在火车上就坏菜了。一口地道的东北话。班长说,小阳你还很现代,“哇噻”学得还挺顺口的,没有一点军人的气质。江楠嘻嘻哈哈的凑上前,班长,你说我们这些机关兵和那些野战连队的兵有哪些不同。班长放下手中的报纸,一本正经的对我们说,野战连队的兵那才叫真正的兵,那种生活才过瘾呢,摸爬滚打,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流血流汗不流泪……。正当班长的讲话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之时,我们听到了敲门声,我如获大赦的跑过去开门。

一位很有气质的中年妇女站在了门口,紧接着我就听到了韩丽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妈,我连忙说,阿姨请进,小阳闪电般的搬来了椅子,江楠接过她手中的大包小包放在办公室的桌上,在韩丽和她说话的当儿,我仔细地打量了这位妈妈,她属于那种体面高雅的中年妇女,穿着林蓝色的旗袍,外面罩着洁白的丝线外套,个头和韩丽差不多,我惊叹四十多岁的女人,身材竟然保持如此的匀称,而且没有一点雍荣华贵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知识女性,难怪,韩丽一提起她妈妈就眉飞色舞的,那神情就有个人崇拜的倾向,谁有这样的妈妈都会感到自豪的。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韩丽妈不但能叫出我们的名字,还知道我们来自哪里,在她嘴里如数家珍,小文,你是湖南人,爱吃辣的,小阳是东北人,喜欢吃面食……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充满了母性温柔的磁性,让我们很感动,她给我们礼堂的每个人都带来了好多的东西,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她的眼里流露出一种浓浓的爱意。

进入七月便临近学院放暑假的日子了,这期间李志也偶尔来礼堂,每次来的时候,我总是看见他把一叠广播稿送到韩丽的手上,这些天,我留心的听了听校园之声广播,韩丽播出的稿件,几乎每天都有李志他们队的,我想起了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又太敏感了。

白露的到来,让我意识到了一些问题。白露周末来礼堂看电影,让学院里唯一的女老乡看看免费电影,我还是能办到的。白露带了不少的零食,早早的就来了,当兵一年多了,她吃零食的习惯还依然保留着,她还理直气壮的称,这是女孩子的天性,说什么女兵首先是个女孩,然后才是个兵。我让她在办公室坐一会,我们用家乡话聊了一会,从鱼米之乡说到第二故乡,从过去、现在一直谈到了将来,我们轻松的聊着,她的快乐童年,我的美好记忆,她最讨厌的事,我最爱看的小说。办公室里时时传出我们的笑声。白露告诉我,她爸已经把她退伍后的工作安排好了,就等着年底退伍回家了。其实白露就是不说我也知道,市委秘书长的千金,退伍后找个体面一点的工作,那还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电影快放映的时候,白露突然对我说,有一件事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对你说。

我笑着说,白露你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说吧。

那我就说了你不要生气哟,通信站现在关于韩丽的说法很多,有人看到过好几次她和男学员在一起。我赶紧打断白露,别听他们瞎说,你可要站在我们礼堂这边,要辟谣,千万不要到处讲。白露满脸的委屈,人家不就是和你说说吗,让你知道一些情况,我都快二十岁了,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我不停的说,那就好,那就好。

我决定去找李志好好的谈谈,要说的台词,我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准备了一下,晚上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的,开始了排练,一直到把谈话的内容能张口就来。第二天上午,我不停的为自己打气,深呼吸,最后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拿起电话,拨通了学员队的电话,传来了一名学员的声音,喂,你好!请问哪位首长。一听就是礼节很周到,养成很好。我连忙说,不是什么首长,我是礼堂的战士小文,能不能帮我找一下李志?哦小文呀,我就是李志。

没想到运气这么好,那天恰好李志站队值日。

你今天中午有空吧,我有事找你说说。

李志迟疑了一下,问道,电话里不方便说吗?

不方便!

那好吧,你说中午在哪里?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选择了大操场边的小树林,一来那里有点凉爽,二来中午那里人比较少,一旦吵翻了也没人会知道。

吃过中午饭,我跟班长请了假,买了两瓶绿茶,慢慢的向操场走去,李志已经早早的就到那里了,我们俩找了一个阴凉通风的小石凳,我把手中的绿茶扔给了他,天气太热赶紧喝两口吧。眼前的李志确实是一个很标准的军人,一米七八的个头,浓眉大眼,穿上这身军装更显得十分的挺拔、威武,一看就是个充满正义感的男人,是那些天生爱做梦的小姑娘喜爱的那种类型。如果不是外面的那些流言菲语,我肯定会给他打九十分的,能打九十分的,大多是那些身材挺拔,英俊潇洒的男人。

李志接过我手中的水,笑着说,小文,什么事呢,还挺神秘的,本来中午要站队值日的,我让战友替我站了,回去还得请他喝鲜橙多。我一看见李志那充满亲和力的微笑,满脑子的台词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根本就不知道从何说起,笑了笑说,既然让战友站了就让他多站一会吧,反正要请他喝饮料,先别急,喝点绿茶降降温。

正当我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时候,李志又一次开口了,还是满脸的微笑一副很真诚的样子,你约我出来是不是因为那些关于我和韩丽的一些传言,我又不是生活在真空里,这些话多多少少也传了一些到我的耳朵里,小文,我知道你今天约我来是为了我和韩丽着想,说实话,我还是很感激你的,不过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和你说,韩丽让我保密,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和韩丽的关系很正常,请你相信,我是个老兵,现在又是个军校学员,我不会拿自己的感情和政治生命开玩笑的,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听李志这样一说,我的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李志你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我的来意,那我根本就不必遮遮掩掩的了,其实这事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你没有觉得我多管闲事,我已经很意外了。你兵龄比我长,见识也比我广,懂得也比我多,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找你说说,韩丽她是个女兵,还是个新兵,很天真,不过她真的很善良,部队好多事还不懂,现在就是光流言菲语就能把她给毁了,我们都在礼堂,不能不帮帮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随风飘逝”应该是你的网名吧,韩丽用礼堂的电脑进过聊天室,本来,我一直替她保守着秘密,实在没想到杨干事也知道了,电脑一直是我管理的,我不是怕挨批,只是担心对韩丽不好。

李志笑了笑接过我的话茬,小文谢谢你的提醒,以后我会多多注意的,我现在得回去了,有空常联系。看着李志的远去的背影,我长长的嘘了口气。

回到礼堂,我拨通了通信站的电话,找到了白露,对她说,这件事纯属捕风捉影,下次再有谁乱说乱讲,我跟他急。白露在电话那头说,你干嘛冲我发火呀,莫明其妙,我又没惹你。接着“啪”的一声电话便挂掉了,剩下我一个人拿着电话发呆。

自从有了和李志的那段对话后,我的心里顺畅了许多,一块石头终于落下来了,我想,虽然不一定能起到什么作用,我还是做了我自己应该做的。想到这里我忽然升起了一种成就感,早上上班的时候禁不住哼起了两句儿歌:小嘛小二郎呀,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嘴里哼着小曲,手上拿着抹布擦着桌子,这是每天上班之前的必修课,有了好的工作环境,才会有好的工作心情。没过一会韩丽、小阳他们也陆续来到了办公室,听见我哼着小曲,韩丽冲着我一笑,今天心情不错嘛,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没有喜事就不能哼歌了,什么逻辑呀,音乐是流动的生命,生命里不能没有音乐,就好比女孩子不能没有微笑一样。我们礼堂的小兵们,每天从早晨开始就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着青春的快乐。听了我的话,小阳使劲的点了点头,用那浓重的东北口音说道,说得好,人生既不能没有音乐,也不能没有微笑,有句话叫做什么来着,要笑对人生。

办公室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几个人中间,就数韩丽最活跃,喂,我说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微笑吗?微笑是一种艺术,更是一种自信,男人充满微笑,就能给人一种亲和力,而女人微笑却有一种特有的魅力,书上讲,可以产生摄人心魄的效用。你们知道蒙娜丽莎吧,知道吗?不知道吧……

江楠故意装疯卖傻的说,哦,蒙娜丽莎呀,是不是一个姓蒙的女演员,好像还是蒙古族的吧。韩丽没注意到江楠的表情,一个劲的摇头,不知道就不要瞎说,这可是一幅世界名画,以微笑著称的世界名画,价值连城,名字叫《蒙娜丽莎的微笑》,那是一种穿越国界的穿越时间的微笑,是永恒的微笑。让你们好好学习好好看书,就是不听,落伍了吧,老土了吧。

小阳眨了眨眼睛,韩丽,要不你就让我们长一下见识吧,你给我们来个什么蒙娜丽莎式的微笑,让我们好好的开开眼界。

韩丽白了他一眼,去去去,就知道钻牛角尖,一点生活品味都没有……

话还没说完,班长拿着一大摞光盘进来了,对着我们说,现在科长让我去科里一下,你们几个把光盘好好的分门别类归整好。说完转身就走了。我们边整理光盘,边在讨论科长找班长会有什么事。平时科长有什么事总是先到礼堂来,可是今天却是把班长叫过去。小阳猜测,会不会是有什么人事变动吧,年底,班长就面临转三级士官了,论工作能力和工作成绩,班长留下来应该的情理之中。江楠则说,不过我听说这转士官还很复杂的,不是说工作干的好就一定能转的上的,特别是三级,这可是一道坎。韩丽也附合着说,是啊,班长当兵八年,在礼堂七年多,怎么说也是礼堂的功臣,留下来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说不一定科长又要给他委以什么重任吧。

我们这帮小兵正处于好奇的年龄阶段,所以有事没事就凑在一起讨论一些我们自认为神秘的事情。

我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报纸,表面上看上去很平静,其实,我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莫非是针对韩丽的事?要真是那样可就不妙了。两个多小时后,班长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回来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一招手,来,开个班长务会,手里的活先停下来。我们四个人坐成一圈,班长开始发话了,今天我们开个班务会,既是科长的指示,也是礼堂工作的需要。一听班长的开场白,我开始叫苦不迭了,心想,准是韩丽的事被科长知道了,要开始整顿了,早上还讨论什么乱七八糟的蒙娜丽莎的微笑,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见班长如此的严肃,我们都坐的直直的,一动也不敢动,完全是按条令条例里的动作要领,头要正,颈要直,两眼平视前方。

今天这个班务会,既是批评的会议,也是表扬的会议。班长用那种抑扬顿挫的话音不紧不慢的说着,说话的内容把我们都给搞糊涂了,什么既是批评又是表扬的,简直是语无伦次。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我的心突突突的跳,心想,就是要宁弯不折,宁弯不折——一个生命力多么强的成语呀!做好挨大批的思想准备,男子汉能屈能伸,韩信能忍胯下之辱,我小兵一个挨点批又何妨。

这时班长转过头去自个偷偷的笑了起来,这可是我来礼堂一年多,班长第一次有这样严肃的场合上笑出声来,我实在是没想到,平时不苟言笑的班长怎么会这样开心。

好了,好了,你们放松放松吧,看你们紧张得成啥样了,和你们开个小小的玩笑,下面我给大家说正事,有一个失学小女孩在韩丽的帮助下,重返了校园,小女孩所在的村,给学院来了一封感谢信,院长和政委指示,要好好的宣扬一下韩丽。好你个韩丽,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很严密,我们天天生活在一起都没发现,我这个班长失职了呀!

韩丽胀红着脸,轻轻的说,班长这又是什么大事,我不敢说,怕大家笑话我。

我们几个睁大了眼睛看着韩丽,仿佛眼前的韩丽离我们有好几个世纪似的。

班长继续说道,哦,对了还有上次那个和韩丽一起演节目的学员,叫什么来着?

李志,我提醒班长。

对,就是那个帅气的男学员,就是他和韩丽一起帮助小女孩的,等会主任要亲自来礼堂了解情况,大家赶紧准备一下,把办公室好好的打扫一下。同时在这里郑重的给大家宣布一个的决定,从明天开始,礼堂的工作就由小文负责,我这个班长退居二线,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告老返乡了。

班长最后宣布的这个决定让礼堂的三个新兵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异口同声的来了句“野”,只有我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班长的一席话,对我的震动很大,倒不是因为他宣布的礼堂由我负责,对于一介小兵来说,当班长固然是一件很令人自豪的事情,说自己心里不高兴那是骗人的。我想不明白的是,我自己怎么也会相信那些流言,还去找李志谈什么话,简直是在胡闹。

韩丽成了我们礼堂的骄傲,一时间校园电视台、校园网到处都在传播着韩丽和李志资助失学女童的故事。

韩丽倒是很低调,一再的说,没什么可以说的,我没那么高尚,只不过是看到小女孩很可怜,我觉得应该去帮助她。

她的话让我觉得她真的很高大,我决定告诉她,我去找过李志。好不容易等到办公室只有我和韩丽了,我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韩丽,以前我误会过你,向你说声对不起。韩丽一脸的惘然,没有啊小文,你一向对我都很好,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呢?

我不知道你和李志来往是为了资助失学女孩,前段时间,我还自作聪明找过李志了。韩丽扑哧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我早知道了。其实,小文我打心眼里感激你,你是真心的关心我,为了我好,我和李志的交往,是有不少人说闲话,我们并没有违反纪律,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天,我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弄清楚了,韩丽自从排练《小浪花》那个节目开始,每演一次她的心灵就被撞击一次,升华一次,她总在不停的想,小浪花的童年唯一的梦想就是能上学,而她自己的童年却从小是在蜜罐里长大的,爸爸妈妈把她看成是掌上明珠,爷爷、奶奶把她当成心肝宝贝,她的童年是在香风蜜雨中渡过的,可是“小浪花”的童年却和她有着天壤之别,所以,当她知道李志以前就一直在资助一个小女孩后,坚决要求和李志一起来献这份爱心,李志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韩丽还给小女孩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小浪花”。

这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也让我长大了许多,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好多事情并非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不要急于给某件事下定论,还是那句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一场浓雾把冬天真正地带到了校园,在雾气的笼罩之中,树叶变黄又悄悄的飘落,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到老兵退伍的时候。班长就是在这个冬天退伍的,本来组织上要他留下来,可是他坚决要走,好多人都不理解他的举动,转三级士官可以说是许多人向往的。只有我们礼堂的人都知道这其中的原因,班长是因为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情而脱下这身军装的,他说他要上北京去找回十年前他心中的那个“蓝”,找回他自己生命中最深的、最真挚的初恋。

白露也是在这个冬天走的,她走的那天又哭了,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她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还没来得及学会承受离别的伤感,她把那些在部队的照片一张张的整理好,她知道,两年的军营生活,她把自己最美好青春留在了部队,这一段流金岁月无疑是她生命中最值得留恋的时光。

我喜欢部队,更喜欢我们这个小小的礼堂,这里带给了我许多的欢乐,让我学到了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我留下来了,转上了一级士官,我的当礼堂班长的命令也在同一天下了,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我看得很神圣,虽然我没能成为军官,更无法去实现自己那个美好的梦想,可是我就是喜欢这身绿色的军装,如果当兵之初的梦想,是追求那种叱咤风云的英雄气概和一种闪光辉煌的结果,那现在,我更愿意去享受那种宁静而又平凡的过程,如果那时的梦想是出于一种幼稚的冲动与幻想,那现在,我却在真正而平凡的礼堂生活里对这里产生了一种执著的爱。也许人生就像攀登一座山,而找山寻路,却是一种学习的过程,我应该在这个过程中学会如何找到生活的方式。

班长和白露走后半年,韩丽也考上了军校,没过多久她也离开了礼堂,去湖北上学去了,我们的礼堂也因此而失去了许多的欢乐,她在给我的来信中写了这样一段话:生命的速度是飞,我在礼堂快乐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礼堂让我长大、成熟了许多,在如今这些人如流如水车辆如蝇的城市里,我就像一只倔强的骆驼,在广垠的沙漠中寻找一片属于自己的绿洲,但是无论我身处何时何地,礼堂就像是一双关注我成长的眼睛,在那里的日子将永远陪伴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班长在给我的信中告诉我,他已经和他那位美丽的“蓝”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可是他依然经常梦见礼堂工作、生活的情景,他为了爱情走出了礼堂,七年多的礼堂生活,记录了他成长的足迹,他是从那里学到了做人的道理,那里留下了他永远的梦,他还告诉我,很多东西,青春、爱情、友谊包括那个曾经的他,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可能回头,你以为可以回头,其实,那只是一个美好而遥远的向往。

也许人的一生中,许多事随着时间的流逝已忘却,但有一些不起眼的细节却依然那样清晰,在长川大河般的生命流连里,我有幸看到了生命中许多花开的细节,那样的芬芳,那样的璀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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