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你好!
在硕果累累的金秋季节,我在家乡小镇的信用社大厅遇到了正在忙碌着的老张。
我们是老熟人,他岁数比我大,我主动上前打招呼:“老张,你好!你来这啥事啊?”他估计是没有想到在这里能遇到我,就憨厚地搓着双手笑着说:“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的急着花钱,我来帮他们把粮食直补的钱取出来。”他忙着解释。
我笑着问:“还是老差事,村会计?”他随和地笑着说:“咱还能干啥?咱不就是帮乡亲们跑跑腿,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混口饭吃罢了!”
他拿了一沓钱和几张存折,和我告别后走出大厅,骑上陈旧的摩托车就消失在古镇大街的尽头。
我和老张是在10年前认识的,当时我在乡政府当文书,主要为市里的报社投稿,算是个通讯员。
老张所在的村子是坐落在箕山南麓的一个小山村,藏在大山深处,是个山清水秀的美丽村子。一条弯弯的小河就从村旁流过,白花花的河流一直流到母亲河汝河,山北面是因为隐士许由洗耳而名垂千古的洗耳河。
那年夏天,我到老张所在的村子办事,一下子就忙到天黑,村里的干部过意不去,就执意要我留下吃晚饭。朴实憨厚的老张就把我带到他家,他和妻子都下厨房,做出几个硬实菜,作为迎接客人的下酒菜。我趁着这个空档就在他家转悠起来, 我发现老张的楼房很陈旧,外墙还是裸露着红砖,没有外粉。这让我很吃惊,因为这一带的山民都很重视房屋和门楼的修建,把这当作自己的脸面。老张在很久以前就建起楼房,说明两口子很勤劳节俭,可外粉根本花不了多少钱啊!在二楼的一间屋子里,我看到在一个用木板临时搭起的书架上摆放着《医宗金鉴》、《汤头歌》等陈旧中医书籍,都已经发黄了;在另一个角落,我看到叠放着厚厚的锦旗,足有30多面,可是上面都积满了灰尘。我刚要打开看,老张就在下面喊我吃晚饭,我只好应声下楼。
晚饭是捞面条,是用西红柿炒鸡蛋做的浇菜,很合我的胃口。不一会儿,村支书、主任都过来了,老张提来一件12瓶装的啤酒。大家都纷纷举杯,相互敬酒,畅谈到深夜时分,酒席方散。老张和妻子就为我安排了住处,不知是我的酒劲儿上来了还是因为忙了一天太劳累,就开始打瞌睡,我很快就进入梦乡。
我是被一阵狂风暴风声惊醒的,窗外电闪雷鸣的动静让我不能入睡。愣了好大一会儿,我披衣起床,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心生纳闷,正好要到厕所小解,就在忽明忽暗的闪电夜色里走出房间。
楼下客厅里坐着刚才喝啤酒的那些人,他们显得有些疲惫,但他们争论得很热烈。当他们听到我的脚步声,他们就都停止了说话。老张的妻子赶忙拿着一把伞走出房间,送到我手里。回到屋里,我在他们压低声音的争吵中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一星期后,我再次下乡来到这个村子。老张家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看样子是准备办喜事。我赶忙问村支书,他告诉我,老张家的女儿今天要出嫁,老张在家待客(汝州方言摆宴席)。
我觉得老张人不错,就随了100块钱礼钱,找个席位坐了下来。一位邻村的村支部书记正在和同桌的人议论老张。他向众人说和老张交往的事。他父亲在一年飞雪连天的冬天去挑水,不小心在井边跌了一跤,被人抬回家,疼得直掉眼泪,可大雪封山,车辆根本无法下山。这可愁坏了一家人。这时,一位邻居对他说,邻村的老张治疗跌打损伤最拿手,方圆百里都非常有名气,而且不收钱。他听了二话不说,就骑摩托车找老张。他见到老张时,老张正在家里盘饺子馅,听说老人跌伤了,忙洗了把手提着药箱就坐上摩托出发。老张在老人病床前仔细诊断,认真为老人清洗红伤,打上石膏,忙活了大半天,只匆匆喝了一碗糖茶,留下一个中药方子就走了。老人经过老张的治疗,吃了老张的中药,在开春时就能在村上走动,前前后后花费不足200元。现在,老人身体非常健康。村支书非常感谢也格外感叹。
随后,这位支书到城里看一位朋友,可这位朋友却卧床不起。经过询问才知道,这位朋友下楼梯时不小心跌了一跤,就觉得脚疼得要命,到医院治疗10天也不见好转。这位支书向他推荐了老张,可这位朋友根本不相信老张的“手艺”。支书好说歹说,最终这位朋友决定到山里试试。见面后,老张摸了摸那位朋友肿胀的脚,笑着说: “医生没有把骨头复位,这伤怎么会好呢?”老张为朋友精心治疗一段时间后,朋友的脚伤很快好了。 朋友的药都是老张开好药方后他在城里的中药铺购买的,朋友一说掏钱,老张就恼火了,老张最终也没有收人家一分钱。朋友痊愈后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就送了一面锦旗表示感谢。
邻桌一位40来岁的汉子听了这话,也非常感慨。家住邻县的他也讲了自己与老张的一段故事。5年前的秋天,他开三轮车回家时翻车受了伤,村里人介绍他家人找老张。当家人找到老张家时,已经晚上9点多了,老张二话没说就做上摩托车来看病。老张忙活了大半夜,也是喝了碗茶留下一个药方子就回来了。自己的伤两个多月就好了,可老张仍分文未取。
我觉得大家把老张说成神医了,但自己却半信半疑。我猛然一抬头,看见舅舅和堂弟也来随礼了,这让我大吃一惊。我上前问个究竟,他们都笑着说,老张人缘好,附近村子里不论谁家孩子吊膀子还是跌伤,甚至骨折,只要来人找老张,老张都热心帮忙赶过去了,从来都不要钱。乡亲们遇到跌打损伤的情况都不去乡卫生院,直接来找老张,哪个村没有老张看好的病人?
来庆贺的人越来越多,眼看老张家的接待能力有限出问题了,客人都没地方坐了。村里的老支书赶忙出来打圆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来喝口水就心满意足了,本来就是打算来看看老张,表达一下咱们的心意嘛!”许多人都笑了。老张家只好烧了一大锅白豆腐,又买了几筐馒头,许多坐不到桌面上的人盛碗豆腐菜,找个地方吃得津津有味。
老支书看我满头大汗的样子,就领着我到河边洗一把脸。在潺潺的溪流边,他也讲了老张的往事。老张高中毕业后到乡卫生院上班,他自幼就受精通中医的爷爷影响,很快就成了医院的骨干。他到洛阳爆满山骨科进修了两年,学成而归。不久,他父亲得病,家里缺人手,他只好回到老家侍奉家里的老人。可是这这山里人爱上山刨药、打柴,年轻人都往煤矿上干活,跌打损伤,骨折之类的伤病特别多,山里人缺钱,就都找老张。老张受爷爷影响深,看病不要钱,白给人家看病,时间不长就非常有名气。方圆百十里的人家只要有跌伤的人,都央家人求老张看病。
就这样,老张一口气看了20多年不收钱的病。
“老张人太实在,没有心眼。他爷爷的徒弟只学会了配制烧伤药方,前些年就挣了几百万。可老张看病不要钱,只开药方子,这些年至少帮了3000 多个乡亲的忙。他平时在家干农活,还会干泥水匠活,几十年了,他自己家的楼房却没有钱粉刷。他要是有了利心,别说粉刷了,那钱也许都能到城里买别墅了。”老支书说着就动情了。“老张混出了好人缘,方圆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得知老张家姑娘出嫁,都赶过来行情,俺村是没有拉下一户。就凭这个,老张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那天晚上我们几个担心老张虑不透客,就为他偷偷备下几个豆腐,这不,还真派上用场啦!”
在滚烫的阳光下,我看到满脸大汗的老张正在给客人们敬酒,他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幸福笑容,他沉醉在自己创造的幸福世界里了。
看着漫山遍野的红叶黄花,我感受到扑面而来山乡的淳朴和善良,普普通通的老张,就如同这些黄花红叶,历经岁月的风吹霜打,显得格外让人敬慕不已,仰慕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