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旧邸遐思飞

状元旧邸遐思飞

春天是个寻幽访古的季节，我们一行人来到洗耳河的上游的寨湾村，探寻一位生于此处，葬于此处的状元，一位生时名传天下，死后孤寂千载的状元。

我们一行人找到了村落里颇掌世故的葛老汉，这位老者已经到了耄耋之年，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岁月刻下的皱纹，佝偻着腰，拄着拐杖，步履艰难。他的他在年轻时读过中专，当过教师，做过村里的会计，实为乡村少见的“百事通”。

柔和的春风吹拂后，小河两岸的水草 、纤细的柳枝随风起舞，荡起层层绿色的波浪。一泓清泉从草丛中欢快地奔流而出，遇到小石块就激起雪白的浪花，瞬间又消失在溪流里，温顺地荡漾着微波，一路唱着轻快的歌儿涌向远方。

抬头四望，天空是瓦蓝色的，一片片黄灿灿的油菜花在对岸的层层梯田里开得肆无忌惮，和附近错落有致的楼房形成了一幅和谐幸福的山村民居图，从古朴的国槐绿色树枝中偶尔几声传出嘹亮的鸡鸣声，让村庄顿时有了几分厚重感。前面的山坡上是一大片暗红色的砾石岩层，上面随意长满了古朴苍劲的柏树，和河边修长的绿杨树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哪位画家前来采风，定能画出一幅让人流连忘返的风景画。

我们逆着着溪流往上走，听着叮咚作响的溪流撞击声，踩着松软的青草，拨开齐腰深的芦苇，艰难地挪步前行。在靠近山坡不远处，一股清泉从石缝中缓缓流出，悄无声息地汇入这一米见方的小潭，一洼清水在和煦的阳光里闪着耀眼的波纹，一漾一漾地往外溢。水是清澈见底的，水底布满了细小的菱形小石块，潭边摆放着几块平板状的石块，光溜溜的，水汪汪的，显然是农人劳作后小歇的地方。掬一口清凉的泉水，微凉中带着一丝丝甜意，沁透脾胃，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随行的葛老汉谈兴很高，指着水洼上面不远处的一片数亩面积的平地说，这就是状元府邸的旧址，它背靠玉皇山，面对着古老箕山的西南角，太阳出来就照着这里，是个风水宝地。相传宋代的一个孙姓状元就在这里建府邸，安居后在这青山绿水间苦读经史子集，最终考取状元。直到现在，附近还有孙姓人家在附近的村落里散居，可以从侧面印证这个传说。

我们爬上府邸的残垣断壁，这些石墙经过千年岁月的打磨， 只露部分只到膝盖处，其余的早已不知去向。府邸旧址上面芳草萋萋，找不出任何有人居住的痕迹。我想象出当年的孙郎英俊潇洒的模样，更想象出他在古色古香的书房里秉烛夜读的模样。他在这里舞文弄墨，吟风弄月。古老的箕山月色升了又落，长流的洗耳河水涨了又枯，陪伴着孙郎刻苦钻研汗牛充栋的典籍。

几经岁月的积淀，几经名师的点播，孙郎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天豪情，他别了门前的小溪绿柳，策马扬鞭疾驰在古老的嵩箕古道上，向心中的繁华京城汴梁进发。几经科考，他的试卷拔得头筹，名扬天下。春风得意的他在东京街头锦衣绣袍，成为天下举子瞩目的偶像。那一刻，他心花怒放，意欲凭借胸中才华，施展自己平生的宏大抱负。

可是他成名不久，就如一颗一闪而过的耀眼流星，划过玟星璀璨的大宋天空，永远消失在浩瀚无垠的天际。有人说他因病而亡，有人说他遭奸人所害，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他的满腹才华，他的锦绣文章随着他的黯然离世转眼间风流云散。

在葛老汉的指引下，我们来到寨湾村东面的一处麦田里。这块土地肥沃，景色秀美的土地成了他永久的归宿。在绿浪起伏的麦田里，一抔黄土静静地安卧其中。在春风万里的季节，在这中原腹地的古老村落旁边，苍山叠翠，碧溪淌玉，陪伴着这位流星般的才子。这里没有后人的烟火祭祀，没有后世才子的顶礼膜拜，没有文人骚客的怀古凭吊。只有长风皓月的陪伴，不知道他在地下倘若灵魂有知，会发出怎样的浩叹？村落里的国槐倒有数十株，小的也有百十年树龄，老的大概有数百年的树龄，古槐瘦骨嶙峋，大都斜着身子探向道路，上面的绿叶却是绿得发暗。我不知道这些古槐是不是孙郎后人为怀念他而栽种的，更不知道他的后人为他发出怎样的悲鸣。

宋代在历史上是文人辈出，群星灿烂的时代，诸如欧阳修、苏轼等人，文章传世者，光焰万丈 ；诸如二程朱熹等人，著书立说者，灿若群星；诸如沈括、苏颂 等人，科技扬名者，明珠璀璨。孙郎在当时属文人中的翘楚之辈，名传一时，却永久地沉寂下来，这是什么原因呢？我陷入了深思。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和煦的春风里，在皎洁的明月下，一位翩翩少年在山涧徘徊，对着青空吟诵文章，瞬间变成一只随风起舞的白鹤，翱翔在苍山绿水之间，清雅嘹亮的鸣叫声直传九霄。

梦醒后，我突然明白，这就是当年的孙郎吧！他有满腹的才华，就如同一块没有雕刻打磨的璞玉，缺乏历练，一飞冲天而最终一闪而过。假如他也如同当时的名士一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身体强健，历经世事沧桑的磨难，悟透圣贤得道入圣的真谛，走上豁达的人生道路，也许他的人生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我想，孙郎的不幸在于追求一时的得失，寄名功名利禄，最终魂归故里，失去了出彩人生的绝佳机会，实在是可惜；孙郎的幸运之处是实现了古人“生在苏杭，葬在北邙”的梦想一半，把自己的灵魂寄放在古老的箕山南麓，汝河北边，没有留下永久的遗憾。

悲哉孙郎！幸哉孙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