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长假,到涞水野三坡的百里峡游玩。
百里峡这个名字,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如长江三峡一般,两座雄伟险峻的大山之间,有澎湃湍急、浩浩荡荡的江河穿流而过,而有“百里”这样的奇景,该是何等的叹为观止!
然而,身临其境,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妄想了。
虽然同样是“峡”,但百里峡同三峡的气象却全然不同,不但性格迥异,在我眼里,连性别也是不一样的。
三峡的雄伟,长江的壮阔;三峡的浑厚,长江的汹涌;三峡的磅礴,长江的力量,虽然长江历来被誉为“母亲河”,但这一切,却充分展示出长江三峡那种气魄非凡的男性阳刚美。
而百里峡则不同,虽然她也有“双崖依天立,万仞从地劈”的险峻豪气,但是,里面却没有气势恢弘的大江大河。当然,也有水,可毕竟只是“水”,毕竟只是潺潺流动的溪水,是幽幽静静的潭水,是风情万种的瀑水,根本与“奔流到海不复还”的江河不可同日而语。
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随着与路为伴的涓涓细流,逆流而上,渐行渐深,失望经这峡谷中的水的滋润,很快变换为了一片恬静怡然。
百里峡的水不喜张扬,缓缓的,静静的,清清的,完全是一派阴柔淑静的女性美,即使有峭壁怪石,也只能算是在柔美之外的巾帼之姿了。
这并非空穴来风。
行至海棠峪,一尊石刻的“海棠女”像便映入眼帘。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名叫海棠的美丽女孩,同年迈的爹爹住在百里峡。有一天,父女二人上山砍柴,一只猛虎忽然出现向爹爹扑去。海棠为了救爹爹,只身与猛虎搏斗,待父亲召来众乡亲,合力打死老虎,海棠已奄奄一息。乡亲们抬着海棠下山救治,沿路洒满滴滴鲜血……最终,海棠还是香魂零落。来年春天,洒过鲜血的路上开满粉红色的鲜花。为了纪念勇敢的海棠,人们便叫这花为海棠花,而这条峡谷也即名为海棠峪了。
而眼前这尊秀美的、和小鸟亲昵的雕像,真的使人很难与搏虎救父的壮举联系在一起,就像很难想像险峻嶙峋的峡谷中,竟然会有这样轻柔婉约、如透明绸缎般的溪水。如果说美丽的海棠花是女孩血染的风采,那么,这蜿蜒迂回、伴路缓流的溪水,定是顺着女孩秀美的脸颊流下的一行清泪——自然不是因畏惧死亡而流,这一定是留恋的泪,留恋于奇峻的山峰,留恋于葱茏的树木,留恋于美好的尘世,更留恋于自己深爱的爹爹……若说山如性格水如人,那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这样一个柔弱娇羞的女孩体内,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勇气和力量了。
如果清溪是泪,那峡中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潭,便是女子柔柔的眼波了。
百里峡的潭既有几分朱自清笔下梅雨潭那“平铺着,厚积着的绿”,也有些许柳宗元墨间小石潭那“日光下澈,影布石上”的澄澈透明。若将这一绿一澈两个迥异的潭叠加在一起,便是百里峡的潭了。是的,百里峡的潭既不过份的绿,又不无限的清,用心怀春事的少女的眼波比喻,是最恰当的了——有着少女的清纯,也有着对爱恋悄悄的困惑和迷离在里面。如果你用心的、深深地盯着那些潭看,也许能感觉到爱情那若有若无的青涩呢。
不只有溪、有潭,还有瀑。
百里峡的瀑仍然继承着溪和潭的柔美——或者说,正是因为这瀑的柔美,才造就了那溪那潭古典般的美吧。在这瀑里,你不会找到庐山瀑布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激情飞扬,也寻不着黄河壶口瀑布那“涌来万岛排空势,郑作千雷震地声”的惊心动魄,更没有贵州黄果树瀑布那“涧迸珠玑云雾弥,戈横甲胄角弓鸣”的恣肆汪洋。她甚至都不能算是“瀑布”,因为不管是“爽心瀑”,还是“连心瀑”,都似条条白练,在丛丛翠树掩映下,有的由山腰斗折蛇行,蜿蜒而下,有的径直下垂,顺滑如丝,不管怎样,及山脚时,都是散作流苏,飞溅成雾成雨。自然没有那些“伟丈夫”般瀑布的冲天豪气,只因她本不属于草莽英雄,而只是妖娆绸舞的女子肩上手中的长绸,飘逸灵动;或者是倩女甩出的长长的水袖,诸般心事,欲说还休,也许这“水袖”的源头中还藏着只纤纤玉手,等着谁来相携吧。
天色将晚,我们也出峡回返了。等等啊,等等,再让我看一眼这多情的奇女子吧!于是,回首处,映着夕阳余晖的山水间,犹有一个脸颊红润,明眸柔媚的女子,舞着水袖,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