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盛夏，似曲又似画

  故乡的盛夏，似曲又似画

                           雷文军

故乡在梦里始终长不大，老是曾经的模样；思念中的故乡才似一张蜘蛛结下的网，滤过岁月的风雨，留下脉络清晰的牵挂。如果你想故乡了，那就回来吧，就趁现在。

7、8月的东洞庭湖平原满眼都是成熟的色彩。碧绿的田畴，摇曳多姿。晚稻正是青春勃发的时候，挤成一田的青绿随风婀娜，像俏皮的少女在故意展示她柔美的身姿。隔壁的一季稻黄橙橙的，驮身怀肚即将临盆，腰被压得那么低，还在风中一颤一颤地跟你笑着招呼。再走几步就是荷塘，现在你看到的就是它的一生动画。绿得厚重的荷叶是绝对主力，赶着钻出来的一箭一箭是它的子孙。你得赶紧留几张荷花的倩影，红的、白的、粉红的，虽然错过了盛期，但绝不会让你觉得有些许遗憾。含苞的依然那么迷人，盛开的已绽放到了极致，不再似娇羞的少女，完全是位春情激荡的少妇等着她晚归的爱人，不信你扑上去，她就能把你爱化。我要说荷花绝对是世间最忠贞的妇人，无论她生得红的、粉的、白的迷人，花蕊总是千篇一律的淡黄，从不曾变心。老中青三代的莲蓬，黑色瘪开的壳里含着一粒粒黑色的莲子；绿得有点成熟的正赶上了好吃的时晨，白嫩清甜的莲米解暑又怡人；更嫩的就得等了，等你下次归来的时候一解乡愁。前面不到十米，有一副荷稻共生的画面。稻田里荷叶一字排开，三两朵迟开的荷花正欲含苞待放，显然不是主人刻意所为，但感激他手下留情让我欣赏到了不一样的美景。

你仔细欣赏过黄豆的花吗？淡紫色，还有白色，挤得那么紧，一股股清香四溢。绿豆黑了壳就已经成熟，此刻采摘下来用瓦罐放在妈妈的柴火灶里煨上几个时辰，此生你绝对不会再爱上其它的美食。芝麻花还是那么幼稚，疯狂地往高处延伸，只怕辜负了“芝麻开花节节高”的名声。红薯藤爬满一地，错综交织，永远让你分不出哪是哪枝，偶尔伸出的一朵朵紫色的喇叭花会让城里的后代误以为这是它的美丽。棉花还在开，一串串棉桃甚是吸引人，绽开的已经可以采摘。说起棉花还有一段女儿不愿提及的往事。那是她初一的一个暑假，我带她到乡下她姑姑家体验劳动。来到乡下，看到姑姑家的鸡鸭鸽子高兴得很，抢着喂食。田埂边的小花、蜻蜓、蜗牛都让她乐不思蜀。姑姑带她去摘棉花，说还有奖励，每斤1元的工资。“好！一言为定！”她满口答应，生怕失去一次获取财富的机会。我跟了去，指导她怎么摘？她好兴奋。又是欣赏花朵又是抓着棉桃把玩，似想探究它开花结果的奥秘。几个小时后开始喊热，口渴，不想摘了。为了激励她热爱劳动的积极性，我把自己采摘的棉花悄悄地放到了一起，总共不到十斤。她有点不信。姑妈告诉她怎么认识秤，告诉她真正采摘棉花其实只有几毛钱一斤。我不知道她是否听懂了？但直到今天她一直记得那次采摘棉花的情景，记挂着要去乡下姑姑家。

乡下早起根本不需要闹钟，有的是雄鸡报晓，要说热闹的还是鸟鸣。五点不到，霞光初现它就已经睡醒，不知有好兴奋，叫声确是婉转悠扬。林间三三两两，你一句，我一句，低眉婉转，似调情，似争辩，似炫耀歌声悠扬。路边电线上，小鸟排排歇拢，三四排不等，高高低低足有十来米长，远远望去就似一曲神来的五线谱，合着不远处的蝉鸣和不知名的虫鸣声，天籁协奏着一首《乡韵》。

这首《乡韵》究竟是怎样的词曲？不妨听我同学叶红的描述。她和先生休假从广东回到乡下的别墅。7.17日：走出空调房，坐在鱼塘边，偶有微风拂过，出一身汗，喝一杯清茶，尝尝地里现摘的香瓜，暑假生活正式开启。这是她回到故乡发的第一条朋友圈。7.20日：偶遇“村匪路霸”。本想分享路边麻鹅吃草的视频给广州的朋友，谁知领头的麻鹅并不领情，伸出几尺长的脖子冲向这位广州来的美人，吓得她花容失色，边跑边求饶：“别咬我，别咬我……”不知道故乡的大鹅可否听得懂她说的普通话？我嘲弄，故乡的大鹅就想尝尝“海鲜”。7.21日：“村花”。丝瓜花、苦瓜花、南瓜花、豆角花，还有棉花、辣椒和荷花，她拍了好多好多，摄影技术堪是一流，她把从村里看见的花统统称呼为“村花”，我倒是没有意见，就是不知“小芳”心里怎么想？7.22日：“老年俱乐部”。静谧的乡村，有鸟叫蝉鸣，虫啾鱼跃，鸡飞狗跳，却少见人的活动。年轻人都去了城里，乡下便成了“老年俱乐部”。夕阳西下，月色撩人，星光熠熠，三三两两的老人拖把椅子聚到树荫下……洞庭湖区平原，水稻生产基本上实行了全程机械化，年轻人去城里寻一份工作也是美好生活的筹划。而他们的后代，注定更远的城市才是他们布局的故乡，这里只保留着他们儿时的牵挂。7.28日：“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早上六点半，太阳已经高高升起，藕池河堤，成群的白鹭停歇在道路中间及护坡、河滩，见人走近，不慌不忙地扇动翅膀飞起来，仿佛极不情愿似地让出一条道来，等你走过，它又合拢。还有“牛背鹭”干脆歇在牛背上，自己懒得动脚，享受着游手好闲的快乐。7.29日：晨钓。晨起，去河边，路遇野兔一对，秧鸡两只，牛N头，白鹭斑鸠等鸟雀无数。经过禁鱼期的鱼儿明显心情不错，河里有鱼跃，先生在喊：有收获。鳊鱼还是鲶鱼？我忍不住跑去接过鱼竿，从没钓过鱼的我不到几分钟钓上来一条鳊鱼，让我体会了一把垂钓人心跳的快乐。

在她眼里每一处都是风景，每一天都有惊喜。晨曦，夕阳，傍着树梢升起来，顺着林子落下去，金辉洒在田野，洒在农人的屋顶，她看着就是一副瑰丽的油画。早上起来给枣树下的鸡鸭喂食，一对斑鸠准时飞来，她干脆把它当作自家的饲养。转身顺手摘几颗枣子放进嘴里，一天的惬意就又开始。

故乡确实太美了！这就是我总想回去的原因。每次回去都不忘提前约起一帮儿时的发小，喝酒、扯谈，豪爽地摸上几把麻将，妈妈的锅巴粥进肚，比天上的神仙快乐。就是不愿离开，菜地里的有机蔬菜，冰箱里的存货，车尾厢塞了又塞，父母只差把墙边的木柴塞进车来。看不得妈妈送别的眼神，总是重复唠叨：“么子时候再回来？”怎么这么烦啊，都已经把我的眼泪催到了眼眶还在念叨。最怕摇下车窗，挥动手臂说不出话来，妈妈总要跟着车子追上几步，嘴里又在询问：“几时回来？”后视镜里，好远了还看得见父母伫立的身影。

故乡这首曲啊，如初秋的桂花弥漫着淡淡的乡愁，是天籁的浅唱低吟，涤荡着心底最舒适的和音。故乡这副画，日新月异的美丽，飘进我记忆中的袅袅炊烟，夕阳中父母的背影，是我此生不变地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