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雷文军的头像

雷文军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08/30
分享

那年高考后

        那年七月奇热,尤其高考的第二天闷得要命,下午来了一场大暴雨,正值英语考试时间。

        考完最后一场,我推起我的那辆踩起来咔嚓作响的单车准备走,克钦叫住我。要跟我一路,搭我的单车。路上我们也没说什么话,气氛和天气一样沉闷。骑了一程他要我弯截路,绕道走车站那边。
        我们两个的成绩半斤八两,他比我稳定。如果英语试卷我能瞎蒙中几题,他就搞我不赢。
到了车站,他买了两只冰棍。这次考试他应该问家里又多要了些钱,这是他的习惯。家里弟弟妹妹都辍学了,专门供他一个人。每次回家他都尽量多带些吃的,我们在寝室分享。拿起冰棍我俩就坐在车站外面的台阶上吃,旁边是个算命的先生。克钦说他想算个命,预测下前程,求个心理安慰呗。
算命先生说他的命运不是很好,这次可能难以金榜题名。然后算命先生要我算,我不肯。我清楚自己考得怎么样,还有囊中也羞涩得很。他反复劝说,要不一块钱抽个彩头也行?我就随手抽了一枝,他笑逐颜开,说我是坐吉普车的命,今后还是个小领导,一辈子还要管几个人。自言自语说这样的“彩头”老板应该加点喜钱才行。见我不是很热心,又通俗地解释给我听:“你的命就跟罗XX主任的命差不多……”我一听来了劲。罗主任是我的偶像,儒雅英俊,戴一副眼镜,嗓音洪亮富有磁性,知识渊博,讲起课来引经据典,引人入胜。关键是他怎么知道我们是他的“门生”?有点神。坐吉普车的命?那是当官啦。我不信,随口调侃他:“嗲儿,如果今后我有吉普车坐,头一天就载您,让您高兴高兴。”你不说,那天一块钱买了个快乐,我觉得值,那滋味延伸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时不时拿出来晕神。

        高考揭榜,他考上了株洲冶金工业学校;我,没去打听。后来老师捎信来,说上了自费分数线,要我考虑考虑。这于我并非喜讯,除了徒增一点懊恼,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人呐其实都有点阿Q精神,我清楚得很,自己考上大学的几率几乎为零。我有一个致命的空门,英语一塌糊涂,完全靠蒙。我是在自己村里的学校上的小学、初中,那里没有能教英语的老师。到高中26个字母都认不全,语音语法一窍不通。初中升高中有幸蒙对了6分。我母亲并不知情,只知道我小学、初中老是第一名,就认定我是个读书的命。
        后来似如算命先生所言,也确实出现过当官的机会。被某领导看中有心提携我从政,可是我不愿暴露自己贫困不堪的家底,婉言谢绝了,决心辞职经商。几经沉浮,一事无成,吃尽苦头,饱尝人情冷暖的艰辛。
被生活吊打之后,匍匐前进,五年之后再次选择进入体制内混。
        数年以后,当我整天坐着吉普车带领一帮兄弟辛勤奔波在全县每个角落,监管农机安全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我想起了那个八字先生的预言,不禁啧啧称奇却又啼笑皆非。没错,我确实坐上了吉普车,可那是全县最后一辆还没来得及淘汰的吉普,是需要常年奔走于乡村泥泞道路别无它求的选择。和权力、地位一点不沾边际,只能说是板车的高级版本,收获的是风雨、汗水和灰尘。
        克钦毕业后分配在某县城一家机械厂做技术员,没有几年就下了岗。之后一直在当地一家电器超市做营销。他素来花心,离了婚又结了婚。大女儿已结婚生子,父女隔阂很深。二婚生的儿子,身体有点小毛病,听说过得不是很轻松。基本上和同学断绝了联系。早些年他偶有来找我,他留给我的电话号码等他离开就再也打不通,我戏称他为“空降兵”,来无影去无踪。
        我不知那位算命先生是否还健在,吉普车自然是坐不到了,那个年代领导的专属“坐骑”已经淘汰。我估计算命这行也面临倒闭,如今的后生们聪明博闻,再“巧舌如簧”恐怕也难在他们手里撮得半个铜板。
        克钦,有件事我一直埋在心里,这辈子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粥,就是那年暑假在你家,你外婆在灶里撒些粗壳用瓦罐煨的新鲜绿豆粥。又稠又鲜又香,刚摘的绿豆完全融化在粥里,文火用时间恰当好处地挤走了里面最后一丝多余的水分,绵柔巴嘴又入口即化,至今唇齿留香。还有你的大妹和小弟,辍学那么早,没有文化,不知现在日子过得好不好?转眼就是三十多年,我们的人生已经步入下半场,我的号码一直未变,等你,在你想回故乡的路上。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