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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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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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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那碗白粒丸

要命,提起笔来,我印象中竟然出现的是“玻璃丸”这几个字,但觉得食物不该用玻璃命名,有点膈应。

遂请教当地“典故”老人五爹,他老人家回复,应该叫“白粒丸”。N县口音叫起来,恰好是我们HR方言里的“玻璃丸”,莹白如珠,轻盈若絮。我想也是。

小时候,河对岸的鲇鱼须,是我们向往的街上。那里有物质交换和商品流通,有我们满眼的繁华。街道呈南北蜿蜒,分为北街中街和南街。有供销社、篾业社、修理厂、酱食厂、汽车站、电影院、肉食站,还有银行和粮站。我们没事就从头到尾逛一遍,看哪里热闹,哪里又添了新鲜玩意。

当然最吸引我们的,还是国营饭店里的包子馒头。那蒸笼里冒出的热气,于我们这群乡里娃而言,是致命诱惑。贪婪吸几口,就算闻点麦香肉香也不枉隔河渡水跑一趟。我们不好意思驻足,但脚在走,眼神被套牢,走得留留恋恋,纠纠结结。吃上这个有点难,那时就算辛辛苦苦捡蝉壳能卖得几个零钱,也还差一样——粮票。

幸好还有白粒丸,不需粮票,还解馋涎之苦。

白粒丸其实跟米豆腐差不多,都是用早稻米制作,只是用料更加讲究。尽量选用优质整粒白米为原料,煮浆搅糊,过程也跟做米豆腐差不多,只是干稀度要把握好,保证一斤大米制作六斤白粒丸。这样制作出来的白粒丸,筋道好,形状圆,色泽白。

第一次品尝白粒丸是受奇伢子怂恿。他说他吃过,好吃得不行,问他究竟味道如何?却又支支吾吾。估计是闻过香,并没尝到,只是凭想象。我起早贪黑了好一阵,拼命捡蝉壳,还把老师奖励的练习本,仔细擦去上面红章,换了五分钱。白粒丸要一毛钱一碗。

紧靠菜市场入口,有个挑担,一头的煤炉子上放口热气腾腾的铝锅。地上还有个小一点的煤炉,也放着冒热气的铝锅。另一头的台面上摆放碗筷调羹和瓶瓶罐罐的调料,底下放个有盖的木桶,浸泡着白粒丸,旁边还放着一桶清水。

奇伢子带着我,来到陈嘠婆挑担。她把碗筷调羹拿出来,先在清水里打个转,然后开始放调料。酱油生姜食盐辣椒葱花悉数投进去,再放一大把剁成碎末的酱萝卜,调好摆放一旁。这才弯腰去揭桶盖,用漏勺舀起白粒丸放进沸水中。一粒粒白粒丸像跳水运动员扎进水池,又巴拉翻转个头钻出来,一浮一沉的。

陈嘠婆看都不看,就麻利丟下漏勺,换成铁勺从旁边锅子里,舀瓢熬好的骨头汤盛到碗里。接着铁勺换漏勺捞起白粒丸就往汤里汆,白粒丸就沾染上了碗里的酱萝卜和香葱香料,还有辣酱调料。最后,她捻起一个貌似挖耳屎的小勺,挖点猪油郑重其事地点在上面,仪式感颇强。霎时,油珠晃荡,白粒沉浮,香气扑鼻,让旁边等待的我坐立难安。

难以想象一碗白粒丸会如此香辣可口,吃起来那真是油香葱香扑鼻,热乎乎,辣嘶嘶,脆嘣嘣。我不敢狼吞虎咽,舀勺汤,凑近唇边急急吹几下,嗦入口,又舀上几粒入口即化的白粒丸,吃上一口酱萝卜干。本来汤汁就足够美味,再加上白粒丸的嫩滑与萝卜干的脆嘣,让人觉得人间美味不过如此。

或许是吃得急了点,感觉舌头在发麻,辣味在发酵。一抬头,我发现一旁的奇伢子在咽口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我。不禁心一软,望了望碗里剩下的那几粒白粒丸,又大喝了一口汤,才忍痛割爱递给他。他立即扶碗埋头就干,风卷残云,顷刻见底。

那天,我没有问他味道怎么样。吃完后,他一路紧随,手拥我肩,屁颠屁颠。

时间从不顾及你的留恋。不久,街上就涌现出了各种卤菜以及各色地方小吃,而用料讲究、制作繁琐的白粒丸渐渐难觅踪影……

如今,物质丰富,琳琅满目的小吃大家已是司空见惯。只是,国营饭店里那包子馒头的香味,一脸慈祥的陈嘠婆,挑担上热气腾腾的铝锅,沸水中浮沉的白粒丸,让我常常怀念。当年和奇伢子共吃的那一碗白粒丸,它不仅填满了我的胃,也温暖了我的心,更成了我的独特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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