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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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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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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护几日

从来只到诊所“小打小闹”的母亲,进到高楼大厦的医院,难掩内心惶恐。见到白大褂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上气不接下气地喋喋不休。母亲不识字,并不知道眼前的白大褂是个护士。

各项检查有序推进。初步诊断:心衰、肺部积水。告知书签了一大沓。水还没吊起来,医生喊我去,告知详细病情,建议穿刺,好得快。我婉拒了,说保守治疗两天再说。母亲是个极其敏感又固执的人,她不了解穿刺是怎么回事?届时又是麻醉又是挂尿袋,会让她联想、害怕。

打点滴。第二天上午,明显感觉她好了许多,人也安静了,虽然还戴着氧气罩,可呼吸已经顺畅。“胸口还疼。”她见到医生就迫不及待地告知。她把医生当作了上帝,认为将所有不适及时告知,就能手到病除,她就能立马下床回家。

下午依然是打点滴。每瓶量都不大,不时要摁一下呼叫器。“里面还有。”母亲眼神比我还好,瓶口确实残留不到一毫升。她怕浪费,觉得这是救命的东西,自己一直盯着吊瓶看。

“我要是医生,简单得很:第一止疼,第二止咳。”她都能给自己诊疗了。说明病情好了不少。

听弟弟说,晚上她根本不睡。我清楚她是操心陪护她的小儿,忧他辛苦睡不好,暗地在招呼他冷热,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当然,也不排除她心疼钱,想早点出院。

第三天上午,她睡得很沉,皱纹都没动一下,安详得让我有点害怕。

母亲虽然劳累奔波一辈子,可筋骨尚好,高血压、心脏病之类基础病都没有,病情很快好转,算是虚惊一场。于是我跟她开玩笑:明天我们可以出院了。“我还咳嗽,胸口还疼。”接着奋力咳。其实一整天我都没见她咳过一声。看得出她是不想出院。她向来惜钱如命,我一时不得其解。想了想,觉得应该与她的室友徐奶奶有关。徐奶奶儿孙满堂,日子好过得不得了。老人一脸慈祥,温婉睿智,年长母亲五岁,思维清晰,说话轻言细语,慢条斯理。两人都出生于农村,关于清苦岁月的共同话题不少,聊得很开心。

第四天早上,她逮着医生把昨天跟我说的话强调了两遍:“我还咳嗽,胸口还疼。”

意思再明显不过。

可我清楚:这里二十四小时有人陪,堪比一个大家庭,甚至比家庭更温馨,给了她安全感,让她舒心;这里的医生护士一口一声“奶奶”,来自陌生人的尊重更暖心。徐奶奶及其家人的问候、开导和关爱,母亲很感动,老是跟我唠叨:“这是个好婆婆,她姑儿也乖。”城里生活几十年,与邻里彼此疏离,这几天,一下子回到她曾经的农村生活——人与人之间互帮互助、热情好客、大方真诚。怎不留恋?

我其实还蛮担心,要是她真的不肯出院怎么办?

她的主治医师是个帅小伙,一口标准普通话:“三十五床奶奶,您各项生理指标正常,明天可以出院了!”她问我医生说么子?我复述了一遍。她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看得出她并不高兴。这是母亲住院的第五天,医生下班之前。

晚上只有一小瓶药水,输完不要十分钟。我问:“我们回去住好不好?”她不同意。

第六天早上,小伙子过来,说:“奶奶,您身体素质很好,争取多活几年啊!”“好!谢谢你!”他送给她的不只是祝福,而是定心丸。

“你的病好了,医生要我们把床位腾给别人。”我趁机做她的工作,她点了点头:“我晓得。”于是自己收拾好东西,跟徐奶奶和她的两个女儿依依惜别,互送祝福。

走出病房,太阳打在身上,有些晒。

连续的阴雨,天终于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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