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里桥到万寿路

昨夜一场雨，连雷带风，折腾了一宿没睡好觉，天亮时才静下来。打开窗子往外一看，但还是时断时续，细雨蒙蒙。这场大雨，一下子把笼罩在济南城的暑气逼退了。阵阵凉风穿窗而进，有如春风扑面，清新怡人。楼前水泥路面，雨水冲刷的非常干净，也没有多少积水。看来这场雨又是雷声大、雨点小。年后下过几场雨，几乎每场都是这样，天气预报明明预报有大到暴雨，结果落在地上，却细微的连尘土都打不湿。

根据昨晚领导安排，今天还有个材料上报，不得不提前上班。我住在济南八里桥附近，单位在十六里河街道万寿路，原来我都是骑自行车上下班。十六里河这名字起得好，从八里桥到十六里河，也就十六七里的路，大概就是从我住的位置算起的。

骑着自行车上下班，信马由缰，既锻炼了身体，又看了路边风景，不知不觉就到。我对计算过坐公交车和骑自行车时间，时间基本差不多，一趟大约在四五十分钟，坐车也是，骑车也是，所以整个春天，我几乎全部是骑自行车上下班。直到立夏，天热了，我才开始乘坐公交车。

从小区到八里桥公交车站，也有一段距离，不过很近，几分钟的路程，期间还经过一个小菜市场，这个小市场方便多了。说是小菜市场，其实是一个进城卖菜、卖水果的小贩们自由形成的。天天早晨天不亮摆摊，他们大部分是从乡下赶来，天亮干一阵，七点半准时撤摊。有时，城管就在小市场一边站着，他们也不管，管什么呢，谁也不容易，只要不影响正常公共秩序。不过，七点半一过，城管们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不收摊，就扣车、夺秤、敛获摊子上的东西，一般都是七点半准时离开。也有个别贪图买东西，不走的。那天上班路过小菜市场，我就偶尔碰到一次。那时一个三十多岁，卖桃的乡下妇女，与城管起了冲突。听话里，妇女家住南山，家里种这一片桃园，今年桃子丰收，价格行情也好，夫妻俩天不亮就往城里跑，赶着卖桃。为的是多开一个摊点，早卖完好回去，夫妻两人到城里后，就分手分别到不同的小区买卖。桃子好，卖得也快，但妻子老是埋怨，说这个小市场开放时间太短，七点半准时散摊，你说才卖多刹的功夫，又能卖多少？那天，她光忙着称桃，忘了看时间，结果快八点了挨着排队的人还没散，没散就不好收摊。离她不远的两个城管队员，看着快八点了她还忙活，就跑上去夺称。看到城管来夺称了，人哄的就散了，她这才恍然大悟，赶忙推着着三轮车就走，但城管却不依不饶。

这个小市场的小贩没有固定摊位，都是谁来得早，谁占的摊位就好。买卖最火的还是炸油条、买蒸包的两个吃食摊子，顾客天天络绎不绝。来吃饭的，不单单是早出门的卖菜小贩，大部分是赶班和附近居家不愿意做饭的居民。有时我起晚了，就匆匆洗刷，提前出门在地摊点上，要一碗胡辣汤或豆汁，买两根油条，坐在小桌前，有滋有味地吃完，一抹嘴就走人。可是现在不行了，去年创城创的紧，所有的流动摊位，一律取消。现在，每天早晨路过只看到空荡荡三角形，就像今天只能饿着肚子上班了。

我从八里桥到万寿路一票直达，中途不转乘。规律地乘76路公交车，时间长了，车上许多陌生的面孔就会变成熟了。你比如前边那位蹲在车站排下吃包子的老人，这个面孔我就比较熟，几乎每次这个点上班都碰到他。 他是从八里桥上车，到二七新村下车，每一次乘车都拖着一个很大的泡沫箱子，不同的季节，箱子里都放着不同节令山货，春天时，有时是一捧槐花、一把苦菜、一捆香椿芽，货物样数不少，但每一样都是寥寥，也不值钱。唯有那个发霉的大灵芝，红里带黑，像是证明他是一个农民招牌。看样子，他是不是乡下人，但也很难分辨。他带着一个土灰色的长舌太阳帽，穿着一件棉布白衬衫，一条洗的发白还沾满泥土的牛仔裤。满是皱纹，他脸颊瘦削，说话倒干净利落。看样子司机和他也是老面孔。每一次都允许他看到下车的乘客都下完了，从后门把他的大泡沫箱子搬上车，这样下车的时候方便。他放下货物，再从前门打卡上车。

上车就在前排找个座位坐下，还没坐稳身子，就和身边的老年人天南海北的胡吹海旁。从话里我觉得，他这个人说话不大靠谱，每一句话都能挤出很多水分，很像我老家的巧嘴子三叔。我巧嘴子三叔就赶集做小买卖，练了一副好嘴，能把死人“说活”，虽然嘴巧，但叔叔大爷都不喜欢他，说他不实诚。

“怎么这样天气，还出去摆摊？”

“咱老农民一个，不摆，值着啥吃饭？再说，这天气预报也没处听，昨天预报着中到大雨，结果路上的尘土还没洒湿，还能信？”

“你一天能挣多少钱？”一位和他相仿年级的大妈问。

“不多，也就整个百儿八十”小贩老人自豪地回答。

“嘁——连箱子卖了也不值一百块钱。”坐在我身旁的一位年轻人，小声咕哝了一句。

“——呜啊——呜啊——”突然从我身后，传来一个吐字不清小女孩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小女孩手舞足蹈。喔，她们娘俩也坐上了这趟车。

我知到她是一位漂亮的失语少女。她们经常坐在我的前边，小女孩不住的用手比划着和她妈妈交流。记得每一次乘车她都是这样和妈妈交流，激动了才手舞足蹈。

我从八里桥上车时，她们俩已经在车上了。原来我曾从她妈妈和同事在手机里讲话时说，他们每次都是七点多从家里走，坐76路车到玉兴路送女儿上学，然后再转乘车上班，下午三点再转乘车来接女儿。看来这位妈妈也够辛苦的。

车在起英雄路七里山路口碰到了红绿灯，也就快到站了。我坐在车上，从车窗里看到对面的人流和车流，就像决堤的塘坝，一涌而过，最后只剩下一位老太太在斑马线上艰难地艰难地移动。看着她缓慢的样子，我真替她着急。红绿灯在一个数字，一个数字闪动，9—8—6——突然一个学生摸样的女孩，飞快的从马路对面跑过来，从老太太身边一闪而过，快到马路边了，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快速返回老太太身边，没顾得和老人交流，架着老人匆匆走向对面。绿灯已经亮了，等待红绿灯的车辆，却都没动一动没动。看到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我感动得眼眶都湿润了......              从八里桥到万寿路，短短的一段距离，在车上，遇到陌生的身影，熟悉的面孔。从他们一言一行交流中，看到了人生匆匆，无奈与彷徨，体会到了对生活的希望与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