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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鸊 鷉
雨水即将来临
夕阳的湖面茫茫又开阔
一只孤单的鸊鷉
从水的这头一个猛子钻到遥远的那头
春日迟迟、饥饿，它的小爪子
看不见的暗流里深陷
我的身前，水杉林拥挤
一群归巢的大鸟正在穿过
那些早晨向光亮处飞奔的
又要往黑暗里返回了
万物茕茕，又不得不发出响动
雨水时节就要来临
为了这永恒的生活
我们的日子都在命定的设计中
读茨维塔耶娃
如同停栖在
这个古老的小镇
茨维塔耶娃的香烟刚好燃尽
一个新太阳吻了吻又一个早晨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时光有太多的空隙
忘记日子和人间过去那么多厌倦
我忍不住嗅了又嗅
大朵的郁金香仍插在瓶中
我回头，“你会躺成我喜欢的姿势：
慵懒，淡然，冷漠”*
雪就要融化了
仿佛爱的目光还停留在你的胸口
现在，吹笛者吹起他的笛音
鸟声已很密集
它们在窗外不停起落
我的小火炉上
两碗小米粥正在煮熟
*引自茨维塔耶娃《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食 器
一场大雪
我走在雪地上
一年的旧世界被重启得那样新
过去的时间发出撞击的咔嚓咔嚓声
陈旧的事物总是有轨迹可寻
它们陷入进去，清晰又清脆
我的身后
有一列火车正从远方来
又将带着我往另一个远方去
而林中的飞鸟
像我一样，轻盈中
怀揣着冰冷的食器
塔什库尔干
风吹过塔什库尔干
群山不动，山顶的雪动了一下
大树不动，树枝和树叶动了一下
阳光的四蹄直冲下来
牧羊人的短鞭下，白云渐渐消散
再远处就是慕士塔格峰了
要走的路高亢又风尘仆仆
赶路的人，请慢下来
无所事事的羊群一样慢下来
让我们吹吹风吧
什么风，那么无所事事
那么粗粝，辽远，苍茫
是什么风轻轻吹过
在高原巨大的漩涡中
在风中动了一下的牧羊人
又一动不动
风吹不动原野
吹不动羊群，却驱赶着我们
塔什库尔干的原野是如此缓慢、广阔
西庐寺
西庐寺跟别的寺院并无两样
也爱在山中修行
那天我去的时候
满山都是路人
满山都是落叶
秋深了，这些离人之心
仿佛通公塔高耸
而塔下的一个扫地老僧
他慈眉善目
动作单一
不紧不慢
正是这飒飒秋风
那时天空分外寥阔
地面的金色收容了所有
白马颂
群山隐约而陌生
湖泊被轻烟笼罩
一些旧物质重复着生死和苍茫
除了大地还有故人的背影
而我的道路正在远去
我的皮鞭充满新鲜的金属回响
哦，不不不
有一刻终于安静下来了
我的黑马遇见了你的白马
我的黑夜爱上了你的黎明
（刊发于《诗刊》2022年3月下半月刊“银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