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线,恰似风筝。命运漂浮无着,人亦应有自己的主心骨。这是几年后文笙再见到叶雅阁时想告诉他的道理,可惜人与墙壁一般,总经不住时间的打磨,经过上海几年的摸爬打滚,叶雅阁学会了如何在夹缝中生存,深谙暗地里的手段阴谋,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却在这个世故的圈子里渐渐迷失了自我。卢文笙看着立在他面前的熟悉又陌生的叶雅阁,不禁痛心质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你教会了我这些,记得那年,我们在青晏山上放风筝,你告诉我,放风筝的要诀,是顺势而为”。或许文笙怎么也未想到,叶雅各竟是这是这样答他,不知该是失望还是感叹物是人非,要走的终究是留不住,雅各顺着风走远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文笙缓缓起身告别,在临出门的那一刻突然停住脚步,“雅各,顺势的‘势’,还有自己的一份,风筝也有主心骨。”
作者以卢家与冯家两大家族为主线,沿着卢文笙的成长历程将这个乱世缓缓道来,书中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来处与去处,风骨各异,在动荡不安的民国,生死别离显得不足为奇,却让人更加揪心,久久不能释怀。
在《北鸳》这本书中,让最我难以抹去的,莫过于名伶言秋凰,我对她的感觉很是复杂,她身上有程蝶衣的影子,对戏曲有入骨的痴心,乃至疯魔,亦有独她那份的固执与迂拙,这样的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戏子,也有着异常坎坷的命运。她本是官宦族女,可早年失怙,家境败落,不得以进入亲王府做一名侍女,一折《坐宫》得到亲王赏识,后被举荐至京城称首的戏班“和云社”,师从名角刘颂英,本就天分过人,又经名师栽培,在十九岁时,名声就已盖过她的师父,位列名伶首十六位,后来,师父积郁成疾病逝,“望鹃啼血花落去,新凰清音换新天。”言秋凰从此再未登台,离开京津伶界。
梨园行有个约定成俗的说法,就是“北京学艺,天津唱红,上海挣钱。”言秋凰听了师兄的建议,只身赴上海,虽是京津的名角,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切都要重头再来,免不了许多艰辛,辗转多个戏班,她最终落脚在一个宾客寥落的小戏班,也是在这里,她遇到了这一生都让她又爱又恨的人。
“小姓冯,冯名焕。”
“冯先生,你明儿来,我专为你唱一折《武家坡》。”
善长琴艺的冯名焕与戏子言秋凰高山流水,日久生情。冯名焕家中早有妻子,两人便在城郊租下一处房子,不计后果而无牵无挂地过起了日子。直到冯家人找上门来,冯名焕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决心要带她回去。
她打了个呵欠,只问他,若嫁给了他,她还能唱戏吗?她将他放在腹部的手轻轻拿掉,一个戏子,哪有不唱戏的道理。一贴藏红花吞下,所有一切都结束了,她依然是名伶言秋凰。
后来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并没有死,一路寻冯名焕至襄城,但她的亲生女儿仁钰并不知情,只当言秋凰是父亲的小情人,但当她无意间发现父亲与言秋凰的书信后,瞬间心如死灰。之后,仁钰加入共产党,被日军发现,在冯仁钰有着与言秋凰一样的倔强和胆识,在被捕当晚,她在牢狱中吞针身亡。在临死前,她将贴身玉麒麟交给好友,有托付之意,她要言秋凰为她雪恨。
紧紧握着手里的玉麒麟,言秋凰哀恸无言,她有意接近日军和田,设计把他一人引出,将发簪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脖颈。事后,言秋凰背对着和田的尸体,上妆更衣。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一语唱完,言秋凰冷冷一笑,将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胸膛,恍惚之间,喃喃地说,蛮蛮,娘来了。
除却言秋凰,书中处在乱世中的人们之间的真情更显得弥足珍贵,穿梭于一百年间风雨飘摇的民国,从民国政府的建立到抗日战争、国共内战,每个人都如一只风筝,在阴晴不定的空中上下沉浮。每个人的一生,就像一只纸鸢,人在下面拉着绳子,最初让风筝起飞,少不得顺势而为,要让风筝飞得更高,也少不了风力的推动,但是,风筝要飞多高,要飞到哪里,还必须有下面人的一牵一动;顺风的风筝虽然不用费力气,但当风停了,风乱了,也就摔在地上了,而有主心骨的风筝却能在线的拉扯中飞得更高,甚至逆风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