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寒潮侵袭,让我这个怕冷的人苦不堪言,只得窝在暖房里足不出户。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户照暖大半个客厅,我一时错觉竟忘记了自己还身在冬天,唯有窗外呼啸的北风和屋顶一直未融化的积雪时时提醒我外面仍是天寒地冻。
今日难得气温回暖,禁锢了许久的心蠢蠢欲动,想出去走走。母亲说,西山的那棵老梅树前几天结苞了,现在应该开了吧。童年的记忆中是有这样一棵梅树,天越寒冷开得越娇艳,年少的我曾惊奇了好多年,直到从书本上知道了梅的特性与品质,才由好奇转变为敬佩。离开老家多年,竟忘了还有这样一株植物曾点缀了我简单的童年。人到中年,再回老家,踏着积雪,登山寻梅,该是有不一样的心境了吧,我心中怅然。
印象中那棵梅树在半山腰,离村子有好几里路。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我和儿子向山腰进发。山路两边的地里早就没了庄稼,偶有几块麦田也被白雪覆盖,看不到成片的绿色,只能看到雪下面隐约着的青色。儿子像撒欢的小羊,在雪地里蹦来蹦去,踩出各种图案让我猜,猜不出就笑话我的智商。突然发现了新大陆般,儿子向我尖叫:“妈妈,黑珍珠!”并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给我看。那是羊的粪便,是从小当城市孩子养的儿子没见过的东西。我给他解释,他显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恋恋不舍地扔掉那些黑珍珠,脸上写满遗憾。
靠近山腰,远远闻到一缕缕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那棵老梅树像一道独特的风景立在山岩边,在山寒水瘦中丰姿绰约。它屈曲盘旋的枝干疏影横斜,繁枝细杈上嫣红数点,鹅黄的花蕊浮动着幽香,在白雪的映衬下愈发地娇艳。没有蜂蝶围绕,没有百花相伴,梅树在寒风中挺立,寂寞地绽放,一片冰心,傲骨铮铮。几十年过去,梅树老了,梅花少了,花香却依然不输当年。
梅树的西北角是两间石头建成的房子,看山的那对老夫妻早已搬去山下,没了人烟,房子也破败不堪了,断壁残垣,满目荒凉。院子里的雪还未融化,枯枝败叶堆满了墙角,高高的蓬蒿显示着主人已离去许久。墙角的瓦罐里一枝残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想是看山的老人也曾精心地养植了它,如今随着主人的离去,它水分尽失,风华不再。石屋旁边的小溪流早已结冰断流,厚厚的冰层像白色的绸缎附着在山岩上,阳光照在上面,闪闪发光,反射的光温柔地照着我的双眼。儿子兴奋地在上面滑冰,摔了几个跟头还乐得哈哈大笑,他的笑声感染着我,我们的笑声传出很远,惊吓了几只住在附近的山雀,扑楞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在我们玩得正嗨的时候,一位老人经过身旁。我一愣,冬天的山坡上遇到人还真是惊喜呢。老人说是来收昨天下的兔子套的,没成想兔子没逮着,套子也被带跑了,话语里满是遗憾。他解开后背上背的袋子,掏出一只山雀递到儿子手中,又满足地说,此行也有收获,逮了好几只山雀,足够一顿下酒菜呢。老人离去,儿子捧着那只哀鸣的鸟儿,讪讪地问我,真得吃这只鸟吗?我不动声色地说,你是它的主人,你说了算。犹豫片刻,儿子张开双手,山雀自由地飞向天空。生命的价值战胜了儿子的贪欲,我为他竖起大拇指。
返回的路上,板栗园里主人修剪下来的树枝遗弃在路边,我和儿子挑了大枝的一人一枝拉回家,树枝的划痕把雪路划成平行的线,极有韵律感。忆起小时候随大人上山拾柴,母亲背大捆,我背小捆,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踏遍了山坡的角角落落,母亲用拾来的柴烧水做饭,一家人围炉吃得津津有味。母亲说,现在不用拾柴了,家家户户用电,用煤气做饭了。但我一直怀念那些烟熏火燎烧柴火的日子,柴火里的温情萦绕在脑海中。
一次山野之行,让囚禁我的寒冬不再乏味。假如你在家中呆得闷了,到外面走一走吧,天寒地冻的山野中也趣味盎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