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故乡
栖息于耸立云端的空中楼阁,钢筋水泥桎梏着我本应脱缰的思维。喧嚣的城市宠坏了我,穿行在大街小巷人声鼎沸处,我竟找寻不到方向。冥冥之中,总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呼唤: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那被久久禁锢的心灵蠢蠢欲动,却不知道自己该归向何处。
那一日,捧一盏清茶于掌心,忘却俗世的烦恼,任思绪在秋的黄昏翻飞舞动,追逐心灵向往的方向。父亲送来老家地里种的瓜果蔬菜,房间里瞬时充满了泥土的清新和露水的芬芳,弥漫着柴草味道的大白馒头是母亲下灶台蒸的吧,乡野的气息钻进鼻孔,沁人心脾。我使劲吸吸鼻子,很是陶醉,父亲摸摸满是胡茬的嘴巴,幽幽地说,回老家吧,都想你了。
老家,是漂泊在外的游子的故乡。我是逃离故乡后,被城市圈养起来的孩子,是嗅着城市的气味过活的。故乡是父母的故乡,是我的远方,我早已习惯了城市的噪杂和尾气,习惯了城市夜晚暧昧的灯光和涌动的人流,反倒是对乡村的静谧与幽暗抵触起来。可现在,记忆中对故乡零散的片段,在父亲的撩拨下,竟奇迹般组合成完整的影像,清晰放映在脑海中。
那就起程,去老家!
天刚蒙蒙亮,一声犬吠打破黎明的寂静,鸡鸭也开始欢腾,扰乱你的清梦。街头巷尾陆陆续续有了人的声响,男人们侍弄着农具,金属碰撞声传出很远,女人们则忙着喂鸡喂鸭,收拾庭院,孩子们揉着朦胧的睡眼被大人从被窝里拽出来,嘴里嘟嘟囔囔的埋怨不止。袅袅的炊烟是开饭的时钟,清晨的饭桌上透着氤氲的雾气,劳累的农家生活在粗茶淡饭与家长里短中诗情画意起来。
房前的老槐树,褪去翠绿的衣衫,斑驳的叶片间微微泛出黄韵,盘曲的树干上挂满一串串金色的玉米,树影下,掉光了牙齿的老婆婆端坐在未剥的玉米里,满是皱纹的手上下翻飞,身后是一堆剥好的玉米,佝偻的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长。山墙上的爬山虎,正绿得热闹,爬满整面墙,阴凉了一夏。枝枝蔓蔓探头探脑伸进主人家的庭院,挂上屋檐,缠上晾衣绳,更多的是灵动与可爱。
牵牛花爬满了院门外的篱笆墙,红的紫的蓝的小喇叭在秋风中愈发得娇艳,蝴蝶扇动翅膀,翩翩飞舞,静止与流动在瞬间定格成一幅写意画。篱笆下一丛丛青绿的菊花打着朵,为秋霜过后的隆重登场酝酿着情感,百花凋零独为魁的傲骨在露水的点缀下灼灼发光。东南一隅的石榴树斑斓的树影,在熹微的的晨光中安之若素,静守年华。
沿着小径,踱步河边,行走阡陌,听流水潺潺。清澈的河中,碧绿的青苔铺满水底,水中细石也被包裹成绿色,在河水的溪流中颤动着毛茸茸的绿丝,精巧的鱼儿穿梭其间,往来翕忽。笨拙的螃蟹也伸出钳子般的大脚爬来爬去,惊得小虾们蹿得老远。掬一捧河水,轻扑脸面,一股清凉之感透彻心扉,那是城市的自来水管里没有的惬意与舒爽。
站起身,极目远眺,上坡上,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声。正是板栗丰收的时节,乡人们扛上长长的竹竿,挎上荆条编成的提篮,钻进板栗林,爬上板栗树,稳坐枝桠间,敲敲打打,敲打出一片丰收的喜悦。父亲的山坡上,褐色的板栗,红色的山楂,青绿的核桃,带土的花生,无不泛着光泽,那是汗水浸润后的成果,那是对泥土的守望。
游荡在小路上,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花一叶,无不惊艳着我,触景生情般,平日里为附庸风雅极力去背,却总也背不熟的唐诗宋词歌赋竟轻松地脱口而出,自然赋予我灵光的头脑,摒弃死记硬背的烦恼,原来我也可以这样诗兴大发,率性洒脱。
故乡的老屋,红墙青瓦,斑驳的墙皮记载了年岁的久远,厮守乡村的父亲母亲,清贫却安详的过着日子,抱紧秋色,守着葱茏的庄稼,守着花开花落,四季轮回的冷暖时光。
于我,城市与乡村竟隔了这般遥远,遥远到我久不归家。故乡,是父母的故乡,更是传承于我的故乡,那是一处灵魂的驿站,是一方静美的土地。无论城市有多么繁华与精彩,故乡,永远是我们眷恋的地方,是根,是归途。
回望故乡,千山万水是归程;回望故乡,万水千山莫踟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