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入伏时,几家朋友一起去巴林避暑,没想到连续几天阴雨连绵,气温骤然降了很多。待了三天后,大家决定把在巴林避暑一周的计划,改为沿途去南木和哈拉苏小住。
提起南木,总是心存思念。
这是一个有着七十多年发展历史的乡镇,地处大兴安岭南麓,居住的一万多人口里,多数都是鄂伦春人。
初识它是2000年时,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去那里度假。我们是半夜下的车,入住了一个离火车站很近的农家庄院。还记得早晨起来,那个农家妇女隔着窗户喊道:“园子里什么都有,想吃啥,自己去摘吧”!那股亲热劲儿,就像到了家一样。当我们在园子里采摘时,瓜果清香的味道真是让人醉了。
当年的南木原始、古朴,一景一物天然居多,少有装饰,身临其境,如沐春风。每一座农舍,都被绿油油的菜园子所环拥着,花草、树木,还有那一条条被绿色植被所遮掩着的通向农家的小路,随处抓拍,都会是一道风景。
一场小雨下来,被清洗过的庄稼水淋淋的,那晶莹、剔透的生机,会让人无端的感动,而那草野的芬芳,则沁入骨髓的每一个缝隙。在这悠然自得的瞬间,也终于明白桃花园一诗,缘何会穿透时空,成为千古绝唱……
在南木我们曾留下过一个遗憾。临行时去攀登当地很有名的石佛山,可是当我们穿过湍急的河流终于站在山脚下时,却下起了瓢泼大雨。至今我还记得石佛山的样子,它冲着河流的那面,从下至上像刀削的一样,平整,没有树木,少有杂草,岩石完全裸露着,以一付赤裸的胸怀面对附近所有高低不同的山峦和一往无前的河流。
我记得我在《南木之行》一文中曾写过这样一段话:“大雨连天而下,山路已成一片泥泞,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暴雨中,驻足观望。不知这充满神秘的石佛山,是不是非要等到我们经过暴雨的洗礼后,才肯容我们走进它的心怀。”
……
想着此行能圆了登石佛山的心愿,心里很是惬意。
只是二十年后的今天,当我再次踏入这块土地时,街道繁华了,道路拓宽了,那些农家的平房都被遮掩在了楼房区的后面,通向农家的小路也都修成了柏油路,街上的门市房灯红酒绿,车水马龙,那个山清水秀的小乡村,俨然已是都市的模样了。
我们向路人打听哪有民宿,一个农人很耐心地告诉我们:这里大多数农民都改变了原有的生活方式,天冷了,他们住在楼房猫冬,夏天回到平房种地,很少有人再开农家旅店了。
最终我们住进了一家宾馆,和在任何一座城市所住的宾馆没什么两样,客人你来我往,服务员推着装满换洗的物品车,挨个房间进行清理。面对此情此景,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临来时竟然还想试图找到住过的那个农家,而现在,我是连北都找不到了。
……
为了第二天早晨登山,晚上我们早早便入睡了。哪知天还未亮,雨打窗棂的声音,便把我从梦中惊醒,撩开窗帘,看外面已是雾雨蒙蒙。
我终是心有不甘,顶着雨,在路人的指点下,一路急行,一个人站在了石佛山脚下。
山脚下的那座凉亭还在。我记得当年在暴雨中,为了不让湍急的河流冲倒,我们每个人手里拄了一个用树杈做成的拐杖,是的,上岸后,我们就是站在那个简陋的凉亭下。大山赤裸着,我们被雨水浇得也如赤裸一般,人与山,在那一刻,共同沐浴天空所赐的水晶般的雨丝,清洗着身上的尘埃,在雷雨声中,彼此相望。
而今我一个人站在大山脚下,再一次接受暴雨的洗礼。
……
带着些许遗憾,回到宾馆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徒步去二十里地之外的哈拉苏。雨,时断时续,所有绿色的植被,清脆欲滴。
心里有一种思念在雨水里滋长。
这个小镇,我只来过两次,但对这里却总是有一种深深的思念之情。我问自己:我去过很多农村、入住过很多农家小院;登过很多的高山、看过很多的河流,为什么这块土地会让我情有独钟?
我想,除了我喜欢南木从前不加粉饰的古朴外,也许留恋的还有那段知己相约,共赴青山绿水的情怀和那段年轻的时光,或许心心念念的,还有那段留在身后的岁月。
……
我们是唱着歌,走在通往哈拉苏的路上的。
回眸遥望那渐离渐远的南木,只是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那疯长着的思念,像长青藤缠绕于我内心的,怕是因为我最终没有登上那座山的缘故吧?因我终不知道攀爬那座山的感觉,不知道那山顶是什么样子,是鲜花锦簇,还是荆棘遍地,而只要我没上去亲眼看到,在我心中它便永远存有一份神秘,也因此它于我便有了无数的猜想、好奇,甚至是渴望和思念。
这似乎与我曾告别一个终未成婚的恋人一样,因为所有的未知,使一切都变得神圣而美好起来……
两次来南木,都没能登上石佛山,这注定了我和南木的情缘还在延续, 好在这里的青山未变、河水长流,而我愿意用二十年漫长的登山之路,倾情而下,去舒展对高山的景仰!(2020年9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