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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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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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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岁月

一年过去了,当我要扔掉旧台历时,心里升起一种沉重的感觉。和新台历相比,它脏了许多,也厚重了许多,是因为它负载了很多生活过的日子吗?

我打开了第一页:1月1日,上面写着:今天阿川走了,到海南谋职业去了,没有同我们任何人辞别。

于是我的记忆便回到了那个风雪天。我们三个朋友午夜零时,敲开了一个小酒馆,服务员摆上了三副碗碟,火气正冲的雨江一拍桌子:

“我们是四个人,要摆四副!”

服务员微笑着说:“我看你们只来了三个人。”

雨江垂下了头:“摆四副,那个人春节来。”

外面的风雪很猛。我们开始一边喝酒,一边骂阿川。骂他不辞而别;骂他无情无义;骂他这一走,就幻化成了两种世界、两种人生。然而要离开酒馆时,我们三个人却不约而同地将酒杯高举过头顶,祝福阿川在异地他乡能交好运,能站下脚,能谋生,能遇到像我们一样的朋友。

我又把日历翻到了3月5日,是父亲去世的日子。头一天晚上,父亲对我说:“参加革命和离开革命工作时的心情是不一样的。”父亲虽然是笑着说的,眼睛却潮湿了。他说:“我要和你母亲回云南一趟,我从那儿把她带到大东北,这一别就是三十多年。”

第二天早晨醒来,当他要坐起来时,突然就倒下了,医生诊断是脑溢血。仅仅几个小时,便将生命走向了永恒,带着母亲回云南的愿望,也成了父亲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

我将日历翻到了6月8日,是小学同学聚会的日子。一别就是30年,30年前的我们都是纯情如水的少男少女。总觉得人生很漫长,岁月很遥远,人生不会老,青春会常在……而今坐在一起,孩子们都比我们当年大了许多。岁月蹉跎,容颜已改,但我们却豪情依旧,畅然举杯,共同吟唱:

友情这家伙还总不见老呢,当我们白发满头时,它依然只有十八岁!

我将日历翻到了7月13日,是我与文友去巴林参加诗会的日子。那儿沿着铁路线开满了百合、野玫瑰,还有漫山遍野的黄菊花。那个古朴、神秘、未经开发的小镇,总是挥之不去地萦绕在梦中……

日历翻到了8月9日,那一天我顶着雨去幼儿园接回四岁的小侄女,车快如飞,在转弯处,猛然撞倒了迎面而来的一位老人。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拎的包儿被甩出很远。当他听到同时被撞倒的女孩儿的哭声时,艰难地抬起头,一只手向孩子的方向伸去,嘴里喃喃道:“孩子,孩子……”那朝前伸出的手和向前爬行的姿势,就像一个呼喊着正要奋身跃起的战士,我在心里惊问自己:“爷爷,你是个军人吗?是一个曾驰骋疆场的军人吗……”

日历翻到了11月3日,是我重返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小村庄的日子。看我住过的土房空空荡荡,食堂也了无炊烟;看昔日荡满知青欢笑的场部,被一张偌大的满是灰尘的塑料布蒙着窗玻璃,院落里已是一片荒草,我蹲在地上,想拾起播种在这儿的18岁到24岁的好时光,大把的泪,却如雨水一样浸湿了这片土地……日历又翻到了11月17日、12月1日、12月21日……

这台历怎么可以扔掉呢?这些哭过、笑过、咏叹过的日子怎么能够扔得掉呢?

我的一个朋友在档案馆工作,每当我去看她时,就会看到一排排墨绿色的档案柜,看到她在那里整理和装订着发黄了的卷宗:某年某月在公社担任党委书记……某年某月在工厂担任厂长……我就想,这些抽象的数据和没有生气地落在纸上的职务,还有那里面立着的一个个牛皮纸口袋里,承载着多少丰厚的人生?包含了多少责任、义务和当初的奔波与忙碌,还有多少遗憾和未了的心愿?

从此我喜欢收藏岁月,我相信事隔多年,一切都会成为亲切的怀念,连那些我们曾经为之哭过、笑过、痛苦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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