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喜鹊
初夏时节的乡村,少的是盛春时节花的繁茂,恣意流淌的花香,多的是浅绿欲滴的明艳,多的是漫天飘飞的杨花,似雪片游弋不定的柳絮。槐花香满山野,月季花娉婷葳蕤,丁香花吹响了似长管号般的洞箫,宣泄着几分忧郁。五月的故乡多了几分情致,似乎少了几分张扬和闹热。
一个不是很偏僻的远离市镇十几公里的山沟沟,住着百八十户人家,中间是季节性的河道,遍布石子和沙子,河道两旁是世代居住的父老依山就势修建的房屋。少则一户,多则十户八户,这要看距离河道的远近。还有另外的决定因素是地势倾斜的程度和面积的大小。距离河道近了惧怕河神不很温柔的时候发脾气,距离远了出入多有不便。尤其是春种秋收时节拉着重载的车会很费力。这也真难为我的先祖们了,没有合适的房基地,有时候就从两三房多高的黄土坎上,开辟出空地建造房屋。光是开辟修建房屋的地基,就要付出相当的气力,父母为我建造的房屋就是众亲友奋战了几个月的时间,开辟出的空地。在此建造的四间砖瓦木石结构的房屋,我也是在此结婚生子的。一条弯弯曲曲长度五六里的山沟,朴实的乡亲居然给这条山沟起了个名字-----猴头沟,这是距离行政村五里多的自然村落,直到现在经过我和父亲多方考证,走访了很多上了岁数的老人,也翻阅了为数不少的祖上的文约地契,去探究缘何起这样的名字,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估计今后永远会是一个谜底。
故乡的土地分为三大类,一种是纯粹的山地,分布在山沟沟两旁的山顶上,看似平地实则山地;一种是坡地倾斜的分布在山沟的两旁,坡度倾斜角度不一;一种是沟底的平地,无论播种收获都很便捷,不用上山产量也高,父老们习惯的叫它们”当家地块,”顾名思义那是土地中的珍品,是世世代代靠土地为生的乡亲们的主心骨。产量最好的是沟底平地,其次是山顶平地,再次是占相当比例的坡地。
走出家乡多年,始终还牵挂着少年时代经常出入劳作的土地,那一块块形状各异曾经生长过各种农作物的地块,也经常走进我的梦境恍如昨天,可分明是一转眼就是三四十年。我甚至能说出哪块地的肥沃或者贫瘠的程度。联产承包后妻子作为农业户口,分到了七亩多地。在家居住时总不肯轻易地放手租给别人,我情感的深处总觉得那绝不是单纯收获多少粮食,增加多少收入的事情,他是属实的包含着先祖血脉的传承,勤俭持家家风的接力,耕读生活在土地中最完美的结合,这是我对土地模糊似乎确又清晰的认识。随着离乡时间的推移,因为工作原因,我和妻儿搬迁到现在的工作地点,可是心中对土地的情分难以割舍,在妻子的劝说下,这些在我视若珍宝的土地还是出手了。好在“肥水没流外人田,”耕种土地的人他是我的同胞妹夫。我一再的叮嘱妹夫,别人的咱不爱,咱家的不能舍,千万要把好每一块土地的四至,言外之意界线很重要,不要被别人平白的欺侮。为了一根垄打的不可开交,两家地邻反目为仇,世代不相往来,这在农村是司空见惯的事,在这点上妹夫做的还能让我满意。
几天前的一件事颇让我难以释怀,随着近年来家乡生态环境的治理,国家对农村生态资金投入的加大,良好的森林资源成了各种野生动物和各类禽鸟的乐园,野猪成群为害一方,獾猪繁衍恣意妄为,野鸡结伙毁坏秧苗,啄食种子。一面是农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化为乌有,一面是国家相关的野生动物保护法的普及深入,大家真是望兽生叹,望鸟悲哀。
距离老家老屋四里远的前阳坡,有一块三亩四分地的当家地,这块地耕作方便,产量上乘,土地的正前方叫龙庙沟,泉眼水流清澈充沛,四季不干,溪水潺潺,是一个很有风水的地方。地的西头紧靠着山坡,野鸡成群出没,来去无踪,破坏力极强。它们残忍的把刚刚破土的嫩苗啄食糟蹋,啄破土层把种子无情的吞噬。在地头山坡下又有一个坟地,那里埋葬着本家的二爷爷二奶奶,坟旁的五六米高的柳树上居然住着一窝喜鹊,在这里一住几年了,生儿育女不亦乐乎,有时候还可以听到喜鹊夫妻说着情话。
不知道哪一天妹夫和我的一位曾经的邻居,(年近七十的异姓光棍三叔)发现花喜鹊也不是省油的灯,地里的秧苗出的参差不齐,肯定少不了花喜鹊的破坏捣蛋。我家的地块下面就是三叔的。他二人不谋而合,做出了永久取消花喜鹊居住权的果断的决定。话不宜迟他俩默契配合,其中的一位拿着锋利的锯子爬上了柳树,刚刚破壳而出的四只喜鹊宝宝还像往日一样等待着外出觅食的妈妈的回归,等待着妈妈把肥美的食物放进她们张大嘴角嗷嗷待哺的嘴里,滋啦滋啦无情的锯响瞬间就把她们的美梦击得粉碎。不一会枝繁叶茂的树杈连同温暖的巢穴在咔嚓一声振聋发聩的声音中轰然倒地,在地上卷起了腾起的浓烟。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好在树不是很高,又有巢穴的保护,四只花喜鹊没有当场毙命,尚有一丝爱怜之心的二人,把喜鹊窝从树的枝杈间取出来放到一旁,用小树枝和杂草覆盖其上。我无法想象四只喜鹊宝宝还未睁开眼睛去看看母亲,看看世界的可爱,看看兄弟姐妹的模样,就开始了她们的梦魇。我无法想象喜鹊妈妈回来的那一瞬间悲天号地的绝望和无奈。无论喜鹊妈妈做出多少努力,在这个气候变化无常的初夏,都无法改变她的儿女无可改变的悲惨的结局。
初夏依然美好,生活依然如故,在辛丑年的初夏,在我曾经劳作过的田亩,有四只生灵生命的轨迹定格在阳光依然明媚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