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一过,雷始收声,蛰虫坯户,边塞的秋天真正的来到了。“离离暑云散,袅袅凉风起”。雁阵南飞,白云悠悠,凉风骤起,草木萧萧。岁岁金秋,今秋又至,却道天凉好个秋,伟大的自然一如既往的把一个秋的帷幕扯天扯地的缓缓的拉开了,她不管你有没有这样或那样的心理准备,款款而来,匆匆又去。不过今年的秋不比往年,十一小长假已到,人们还没有投入到忙碌的秋收之中,可是我早已感到了与秋天执手的焦渴,和秋相约的惬意,一种声音在我的心中升腾,秋你真的来了。
离乡经年,在生活的路上风雨兼程,有时忙碌之余过多的感受是生活的劳顿和无奈,久居高楼,远离故土,反却感到失去了生命的本真,那一缕缕乡愁总在有月亮的晚上萦绕于怀排解不散。故乡的人,故乡的水,故乡的一草一木,那熟悉得不能再熟系的山山岭岭沟沟岔岔难免长入梦境。一年四季,春去冬来也唯有秋总以她的丰稔敦厚质朴融入到我的血脉之中,定格在我的记忆里。当村前的一颗明开夜合(家乡的一种树木)开放的时候父老乡亲的秋收也开始了。那是一场收获的总动员,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漫山遍野忙的不亦乐乎,
家乡地处一条偏僻的山沟里,河北承德北部燕山山脉余脉深处群山环抱的小村落,是一个距离行政主村五华里远的自然村。这里的房屋依山随水,就势而建造,一户两户,五户八户,七八十户人家零零落落的分布在一条七八里的山沟里,因而山地多于平地,这给春种秋收带来了诸多不便,“站在山坡不嫌陡”生于斯长于斯的勤快的父老乡亲们世世代代早已习以为常,天刚亮便来到山上,割得割,掰的掰,装的装,扛的扛,运的运分工有别,合作默契。更有的是亲戚邻里互帮互助,偌大的一块地不一会便风卷残云收拾殆尽。大车跑热了轴,牛马累冒了油,村民们个个忙焦了额,飞镰直喊收--收--收。山间的一条蜿蜒的小路上一条运输的车队缓缓前行,上山的下山的,各走一边。暮色苍茫眨眼间天便黑了下来,劳作不因天黑而停止,吱纽吱纽的刹车声在秋夜里传出十里八里,久久不去。这也成为家乡一道独特的景观。
记得一年收秋时节我们一家全家出动,收获颇丰,掰了整整一车玉米,下午便下起了蒙蒙细雨,道路湿滑的很,天色昏暗起来,家父年岁渐高,眼色不好我们又没有赶车的经验,饿了一天的牛又着急回家,大家的心里忐忑不安,忧心忡忡。明知山有虎,终须向前行,按照母亲的意思,天色已晚,道路泥泞,把玉米放在山上空车回家,老父执拗不肯义无返顾的操起了鞭子,开弓没有回头箭,踉踉跄跄提心吊胆的行到山路的一半,即使车闸刹得紧紧的,怎奈饥饿的牛卯足了劲往前奔,情急之下父亲脚下一滑钻进了车轮下,我们在后面只听到“妈呀”的一声,那一声在夜空里是那么凄厉,凄厉的有些瘆人,我的心咯噔一下,可怕的事还是发生了。父亲浑身是泥,面色苍白,闭着眼睛,奄奄一息,车牛早已跑的毫无踪影。我的天在此时此刻轰然坍塌,我的灵魂在苦雨凄风中瑟缩。把父亲抬到家里,好在没有伤筋动骨,父亲大难不死,经过个月的调养父亲的身体在慢慢的恢复。车轮下捡了一条命的家父做了这样的解释,咱老李家为人厚道,修桥补路,没干过打哑巴骂傻子的事,老天有眼。到如今我始终笃信不疑,父亲的车祸那里是九死一生,压根就是百死一生,千死一生呀,那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这是读高中时的事。
成家之后仍住在离老屋不远处的一处新居,那是父母节衣缩食为我建造的婚房,那是在十多米高的黄土坡上,硬是用人工移土一小车一小车开辟出来的四间房子的房基地,新房建造于我刚刚参加民办教师不久,那年我满二十岁。在那时那地也算是高标准的了,红砖蓝瓦,前坎墙装饰水刷石,加以菱形的的图案,屋里地上用红色的机制砖铺地,四周墙壁是一米多高的水泥裙。屋内摆放着一个写字台,一个酒柜,无论是材料、款式还是做工都是属于上乘的,再后来又增加了妻子娘家陪送的一对木质为小儿椴的对柜,和一张同样材质的圆桌,更增加了新房的品味。我记得光是建房总花销是3500元左右,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初父亲每月工资才八十多元,这是要花去父亲三年的工资。在农村有了房子便是为年轻的小伙子谈论婚姻奠定了物质基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于是便有了姑表姐为我提媒,把大我一岁半的妻子介绍给我的美事一桩。妻子的父亲是农村信用社主任,家风传统,很是重视对孩子的培养,兄弟姐妹中从读书走出大山的就有好几个,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的书香门第,用妻子的话说,她也曾经是校花一朵。如此说来我还真是交上了桃花运了。二舅当年说的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称颂母亲老姑奶子治家有方,言外之意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我能找到这样的对象,应该是祖上有德,教子得法,大有高攀之嫌。成家后妻子温柔贤惠,和左邻右舍相处极好,家务也打理的井井有条,朝离小院各东西,暮至茅舍心自暖。
红砖蓝瓦的农家院落,四周围墙,一个门楼两扇对开的大铁门,都是我和妻子省吃俭用一如春燕筑巢般一点点经营起来的。大铁门是从走村串乡的商贩手里买下的,花了一百二十元。一个菜园从春到秋长满了应时的菜蔬,自然实惠。花墙上摆满了千姿百态颜色各异的花卉,夜来香悄无声息的绽放,步步高恣意的炫耀,金簪子娇羞的将舒未舒,格桑花高挑凌空傲视群芳,各种花卉争奇斗艳异彩纷呈,花香飘逸,袅袅袭人。“地僻门深少送行,披衣闲坐养幽情”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悠哉,乐哉。入秋时节月台上摆满了金灿灿几乎和窗台一样高的玉米,杂乱的摆放在那里,不几日的功夫便在妻子的巧手下变成了两方黄橙橙的金砖,月亮底下妻子一根一根的摆放,一筐一筐的挑选,没有一声的抱怨,现在想来每每心生愧疚之情。晴天晾晒,雨天用两块塑料布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即使秋雨再大,躺在炕上高枕无忧。
斗转星移老屋易主想来也有些年了,身居闹市衣食无忧,不知怎的总记起故乡的一轮明月,北沟的罗卜,西山的黍子,南山洼的大面瓜,那籽粒饱满的白白大瓜子会使你一整个的冬季的夜晚不会感到寂寞。
我和妻子商量好了,今年的秋季待等孩子们回来,我们一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