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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文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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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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毎将地耳作珍馐

文/祁文斌

老家没什么特别的野菜,说起野菜,老家最馋人的,让人念念不忘的野菜是“地皮菇”。

仲夏时节,自家园子里的菜吃得腻了。"兵子,去畈里瞅瞅有冒得地皮菇?"祖母冷不丁的一声言语,让人一愣,回过神来,还真是的,捱了这么些日子,地皮菇约摸又长了出来呢。

在我们塆跟邻塆相邻的区域,有很大一块麻古石盖住了一片坡地,坡地上方水沟里不时沁出的水份,形成一条细流,顺势而下,细流所经之处,往往是满眼的地皮菇,或青绿,或褐黄,或壮硕,或小巧……

这地上长的,不用钱买的野味,绵软、厚实、筋道十足,带着一份天然的泥土的香气。食用地皮菇,下锅前,得花功夫用筲箕把地皮菇仔细淘洗,反复几遍,去除菇子里夹带的细小沙粒。因为附着于沙石和相对疏松的土质,地皮菇夹带的沙粒难免就多,这也算是烹制地皮菇之前最繁琐的一道工序。祖母烹饪地皮菇,从来不搭配其他东西,加油盐少许,略微翻炒,一碗水亮圆润的地皮菇端上饭桌,远远的就己经让人馋涎欲滴……

地皮菇嗜好荫凉、湿润的土壤,那样的土壤里,地皮菇似乎怎么也采撷不绝。譬如,长有地皮菇的某个角落,今天采过,七八日后,再去窥探,居然又是绿茸茸的生机盎然的一片。夏季雨水密,嗜雨的地皮菇便格外长得快,用不了七八日,三五天即是斗转星移,旧貌换新颜了;若碰上干旱年份,地皮菇则稀罕得连影子都难得一见了。

地皮菇有点像倔脾气的人,很执拗,留恋以往待过的老地方,因此,人们采来采去,终归是奔着原来采撷过的地方而去。从来没有生长过地皮菇的旮旯,是断然不会有地皮菇的踪迹的,去了也白去。按老经验,潮湿背光的岩石或杂草丛生的土埂子,才是地皮茹的洞天福地。那个年代,塆里穷,家家户户吃不上什么好东西。或许,就是因为这野生的菌类鲜润、可口,味美无比吧,即便有再多也总是杯水车薪,供不应求的。我记得清楚,有时候在畈里跟伯伯婶婶们一块儿出工的母亲,碰巧瞥见了地皮菇,会赶紧拾起来,找片什么叶子包着,放工时带回家里,让人欣喜不已。

日子久了,塆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也看得明白,但凡有人拿一只海碗出门,便肯定是去畈里采地皮菇了。采撷处,是人家的秘密,舎不得告诉他人。

几十年白驹过隙,几十年后的今天,我知悉地皮菇还有一个别致的名字一一地耳。细细一想,朴实、简单、静谧,地皮菇还真像一只只贴在地上的耳朵呢!但我觉得这“耳朵”只属于故乡,几十年的光阴里,它烙在了儿时的记忆中,留在了往昔的深处。想起地皮菇,我仿佛听到了故乡的心跳和呼吸。

几十年过去,我早已离开了那片土地,在不会有野菜滋生的城市里求生。自儿时以后,几十年里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地皮菇。在许多人的潜意识中,地皮菇是落后的食物,是不堪入目的贫穷的代名词,但我偏偏一次次地回想起它,在我心底最深的地方,地皮菇滋生、繁洐,永不停息……

心底的地皮菇味美无比。地皮菇的味道里是永恒的岁月和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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