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吃蒜的杰克
儿子降生13天了,我终于从一个儿子变成一个父亲。而立之年得子,心中充满幸福,一切都变的有诗意!在医院陪妻儿的几日,一口气为儿子写了好几首诗。我想我降生的时候,父亲也是同样的心情。他并没有为我写过诗,他初二就辍学了。
儿子出生了,母亲触景生情,和妻子聊起了我出生时的故事。母亲说,我出生在上午吃饭的时候。母亲拖着肚子里的我做好饭,父亲和奶奶正在吃饭,我出世了。母亲自己剪掉脐带,抱我躺到炕上。父亲过来看了眼,给母亲扔一块冷黑馍就下地了。
农业税是07年取消的。在此之前的日子里,我的父母一年的辛苦就是要拼命交上那300多的摊派款,然而总交不上。记得上小学2年级的时候,15块钱的书本费没交,老师不让进学校,我在家里不去上学。父亲揍了我一顿出门了,半晌回来亲自带着我去学校把钱交上。临走特意叮嘱老师:这狗怂总不听话,那达不对你就打!那时我并不知道父亲低三下四的给别人说了多少好话才借到那些钱,现在知道父亲那时肯定没少看人脸色。
记忆里我挨打是家常便饭。小时候经常和弟弟打架。一打架,我准少不了挨打,家里的老大都是这待遇。那一年,我因为学习好,学校奖了个单放机。拿回家弟弟也抢着摆弄,结果我手还没摸热,单放机坏了。我一着急顺手拿充电器砸到了弟弟。不出所料,父亲把我压在场边水池子上,用水管子狠狠地抽了一顿。然而我没哭,我是他儿子,倔脾气随他。
父亲不仅打我,也打过别的孩子。有一次父亲在沟里的地里翻地,让我和弟弟赶牛给他送去好犁地。赶到半路上,一群放学了的大孩子一直在后面欺负我,我不服气就和他们撕打起来。父亲半天看我们没到,就回来找我们。看到那些大孩子欺负我们,父亲捡起吆牛条子就抽了那几个孩子两下,那些大孩子吓得赶紧跑了。后来那些大孩子再也没欺负过我和弟弟了。我感觉那次父亲凶狠的就像一只老鹰,我都害怕。
父亲很犟,他从不听我的。商州这地方被扣上贫困县好多年了,父亲在我那贫瘠的老家撅起勾子刨地也很多年了。记得高中的时候,农村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多。我多次劝父亲:一年刨地打的粮食还不如打工一个月挣的钱多。父亲就说了一句话:你个毛头娃懂个屁!后来我再也没劝过父亲,我知道没用。
08年我考上了大学,父亲送我去西安报名。手提肩掮,父亲把我送到学校。家长们都争着排队交钱。父亲急着到处找没人的地方,可到处都是人。父亲无奈就在大庭广众解了裤带,从裤衩里缝的小口袋里掏出我的报名费。父亲倒是不脸红,反而我害臊了。报完名,父亲带我去吃饭。在宿舍后面的小餐馆,父亲要了两碗面,一大一小,父亲特意叮嘱大碗多加个蛋。面上来,父亲把大碗面推给我,我开始大口吞起来,父亲默默看着我吃。吃到半途,父亲开始叮嘱:你第一次来西安,地方不熟,可不像咱村里就那几条路,千万别乱跑。我给你的钱,你可全存在饭卡里,饭卡拿牢了,丢了我可没钱了!我点着头把碗里的那块鸡蛋夹给父亲,父亲挡了,将自己碗里的面给我挑了两筷子。三下五除二父亲解决了面嘟囔到:这大城市的面真少。
我原本以为父亲真不会外出打工了。10年父亲居然出现在了西安,就在西工院隔壁的工地上修路,离我学校两站路。那个冬天,我买了几斤苹果橘子去看父亲。走到西工院西大门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苍老落魄的身影从地上捡起一个烟头抽起来,那是我的父亲!我强忍着掉在心里的眼泪走过去。
“大,你把烟戒了吧!”
“嗯,我戒,我戒。”父亲见我来了,局促地扔掉了烟头,紧紧单薄破旧的衣服带我去他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黑的白天也要开灯的民房,四五张破床板冰冷的躺在地面,床板上是工友们从家里带来的破旧的被褥。我和父亲坐在潮湿的床上,父亲拿着我买的苹果橘子向工友们散着:“我娃来看我买的,他就在旁边的陕科大上大学。”我能听出来父亲话里的自豪,然而心在滴泪。
散完水果,父亲挑了个最大的苹果给我:“你再看我波买这些了,西安东西贵,我给你的钱刚够生活费,你要省着花。”我点头把苹果挡回父亲手里。和父亲说了半天话,我回到学校。后来父亲在西安打工,我再没去看过他。我怕自己忍不住掉眼泪。
去年结婚,把妻子接回家,父亲很高兴。但我发现父亲头上的头发越发少了。前几天儿子降生,父亲上来看孙子,高兴的不住的给孙子拍照片。我想,他可以对我放下心了,但我知道他还是放不下,在他眼里我永远是个孩子。
昨天刷朋友圈,无意中看到一首李健的歌《父亲写的散文诗》。听后我哭了,我想起了父亲的种种。我给儿子写诗的时候,当年的父亲跟我是一样的心情,只是他坚持了一辈子。
父亲没给我写过散文诗,但我想我就是他写的最美的散文诗。
2018.7.29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