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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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学光
一
雨点拍打着窗户，风呼呼地刮着，惊醒了我的梦。梦里的斑斓秋色，正醉美着我的神游。
“我来了，君可安好？”朦胧之中，拉开窗帘，看到了窗外的树叶，在风雨中飘舞。霎时，我不知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凝望幽暗的灯光下，落叶的飘零，顿感忧伤。落在雨水中的黄叶，无言而静默。
的确感受到了冷，不禁一阵寒颤。“一场秋雨，一场寒”，我自喃着，难以入眠。
思绪悠悠，荡荡翻腾。
二
记得多年前，由于工作关系我迁居莱山。也是一个深秋，踏着晨曦，来到了居住不远的凤凰山。那时公园还没有整体打造，只是山下的一部分广场。
在小广场跑跑步，打打拳，遥看漫山景色：层林尽染，枫叶微红，槐叶略黄，秋色正浓，宜人醉心。随风摇曳的翠竹，哗哗作响，仿佛要和我搭讪的私语。我朝它们拱手致意，表达内心的崇敬。倏然，脑海中冒出对竹子的赞许：竹子坚韧挺拔，象征着坚强和刚毅。它能在恶劣的环境中生长，不怕风雨，体现了不屈不挠的精神。竹子中空而不骄，象征着谦虚和内敛的品格。同时，竹子四季常绿，象征着高洁的节操和正直的品质。竹子生长快速，枝叶繁茂，象征着生命力强和繁荣昌盛。在传统文化中，竹子也象征着长寿和健康。竹子生长在清静之地，风姿清雅，象征着高雅的情操和纯洁的心灵。加上“竹”与“祝”读音相似，竹子常被用来传递美好祝福，祈求吉祥幸福。
告别那片蓊郁青翠的竹林 ，一溜小跑，跨过层层的台阶，迎着东方熹微的红，走向回家的路。不时回首，留恋着山岚叠翠、如画似梦的秋日山色。
三
雨滴咚咚，如我的心跳怦怦。思绪漫漫，悠扬在长夜翩翩。想起，那个儿时金秋的傍晚，爷爷在老家的院子里与我们一起玩耍。桂花香满院，缕缕沁人脾。爷爷喜欢养花，一棵硕大的桂花，成为小院中的花王。深秋，桂花尤为自信和俏骄。花香浸透整个小院和睡房，人们自然会对桂花多看几眼，甚至会褒奖美言。就连街坊邻居也会走进小院抬爱它几分。何况是一株植物，就是聪慧的人也会神气十分。南宋诗人杨万里创作的一首诗歌《咏桂》，也说明它的珍贵：
不是人间种，
移从月中来。
广寒香一点，
吹得满山开。
可见，桂花树是多么的高贵稀有。爷爷自然也对它关爱有加，视为心爱之木，打理得也格外细心。当然付出就有回报，桂花树也当仁不让，出落得亭亭玉立，犹如出水芙蓉一样清秀可人，花蕾金黄，珠玑一样，光亮闪烁。谁见谁爱，人见人喜。坐下来，闻其香，看其状，枝叶强壮，蓬勃向上，甚为欢畅。
相对那些泼辣的月季花、菊花、绿萝、仙人掌等，爷爷就不是那么偏爱。唯有对桂花，总是那么上心，时而引起我的不满，也可能会引起其它花的嫉妒。但是我始终不敢跟爷爷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只好让这种不公埋在心里，因为我人微言轻，说了有啥用呢？爷爷也不会听一个毛孩子的话。
一夜雨过后，桂花落满地。清晨雨后，爷爷就会把桂花捡起，待阳光明媚的时候，晾晒起来。桂花干透，爷爷就会用它泡酒喝。看他端起浸泡有桂花的酒杯，喝得那么惬意，那么喜悦开心，就知道他对桂华的偏爱，那可能是物有所值的缘故吧！
但是后来觉得，也不尽然，那种偏爱，是发自内心的，不是一些外在的东西所能干扰的。正像对一个人的好，可能是人品，可能是三观，可能是爱好，可能是才华，可能是性格，反正不太好下结论。吸引对方的那种气息，可能不好解释，不好下定义。可能那就是缘分，那就是命运。哈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说不透，讲不清。
此时，猛然间想起毛主席的诗词《蝶恋花·答李淑一》：
我失骄杨君失柳，
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
问讯吴刚何所有，
吴刚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广袖，
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
忽报人间曾伏虎，
泪飞顿作倾盆雨。
好一个“吴刚捧出桂花酒”，为之思绪万千，浮想联翩：寂寞的嫦娥也喜笑颜开，舒展起宽大的衣袖， 在万里青天为烈士的忠魂翩翩起舞。忽然听到凡间传来的捷报，两位烈士的忠魂激动泪流，天地有感而人间大雨倾盆。顿时，我泪眼朦胧，婆娑起舞。一字一句领略雄浑苍茫的景象，感染乐天达观、笑看风云的大无畏和乐观主义精神，进入心驰神往而优美的意境！
那天，村里后街一位参加抗美援朝的残废军人大爷来爷爷家小院赏桂花。他拄着拐杖拖着一条不能行走的腿，行走蹒跚，爷爷热情招呼，找一个马扎给他坐下，二人拉起了家常。他看着金黄的桂花，喜出望外，不时闻着花香，满脸的笑，灿烂得如傍晚的霞光。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拉呱。他讲起抗美援朝的经历，神采飞扬，兴奋不已。炮火连天的场面，在他的话语里是那样的铿锵有力，听得我激动不已。“那次战役，我们把美国鬼子打得落花流水，他们那个狼狈不堪的样子，至今感觉真过瘾。我还抓了一个俘虏，他举着手叽哩哇啦求饶，好不开心。我缴了他的枪，押着他回到了连部。我还立了功，受到嘉奖。后来，在一次冲锋中，我的腿受了伤，就回到了国内治疗。唉，真便宜那些‘美国鬼子’，否则我还能抓好多俘虏，立好多功，那才叫过瘾呢!”大爷爽朗乐观的笑声，在小院里荡漾回响，那是英雄本色的纯真，那是无畏壮举的高昂，那是对侵略者的蔑视，内心发出来的最正义的宣泄。爷爷不时发出赞叹，对他表达出敬意。
爷爷拿出自酿的桂花酒，为英雄大爷斟上一杯，大爷端起小酒杯一饮而尽，英雄的刚烈豪迈，呈现得淋漓尽致，真是英雄本色。奶奶拿出花生米和一个鸡蛋，给大爷当下酒菜。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那时还是很穷的，拿不出好的东西招待，这些已经是很好的了。我为大爷泡了一壶桂花茶，茶香袅袅，激动得大爷更是慷慨激昂，诉说着战场上的壮烈场景，怀念着那些牺牲的战友，痛恨着侵略者的罪行。此时，我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愤怒和悲伤。
大爷情绪高昂，嗖得起立 ，拄着拐杖， 唱起了《中国志愿军战歌》：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
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
……
爷爷、奶奶和我一起跟着唱，气氛高亢，歌声震耳，响彻云霄，树上的鸟儿也被惊到了，振翅高飞。邻居也趴着墙头观望，跟着哼唱。现在回忆起来那天的场面，真是激动人心，难以忘怀。
夕阳映照，幻红漫天。桂花香绕，小院生辉。大爷起身告辞，我搀扶着他，他摸着我的头说：孩子，不要忘了抗美援朝那段历史，那是最扬眉吐气的一场战争。那场战争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军威，打出了新中国的地位。“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我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大爷握着我的手更紧了，一股劲儿在心中奔腾不息，激荡沸腾。
后来，我让爷爷嫁接了一棵桂花树栽在大爷的院中，大爷非常感动。我时常去看他 ，为他打扫院落，给桂花树浇水施肥。几年后，桂花树也长成了高大挺拔的模样，花香也引来了村民络绎不绝地观望，成了村中一道靓丽的风景。大爷见人就表扬我懂事，还到大队办公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担任大队会计的父亲称赞我，让父亲听得惊讶。因为我都是偷偷地去干活，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那时我读小学三年级，成为村里人们茶余饭后说道的“小善人”。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读初中的时候，大爷得了重病去世了。年龄不是很大，可能不到60岁。他一生没有子女，是孤寡老人。时而想起他，都会让我迸发出一种坚韧不拔的意志，那种英雄气概，那种奋勇当先不怕牺牲的精神，一种坚强的力量，促使我努力奋进，不敢懈怠。
后来，爷爷也去世了，奶奶就离开了老家，跟随伯叔姑到城里生活了。我也外出读书工作，就再也没有见过那棵桂花树，它就湮灭在我的记忆里了。据小姑说，爷爷去世后，那棵桂花树不知咋回事就枯萎了，可能对主人的思念成疾，也可能追随主人而去，反正是非常奇怪，至今也没有查找出真正的原因。
桂花，虽小却香远清新。它们优雅，却以最质朴的简单，展现着生命的坚韧与顽强。正如人生中的某些时刻，或许并不轰轰烈烈，但却能在平凡中透露出不凡的光。桂花之于秋，就如同那些默默无闻却贡献巨大的人们，他们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个世界为国家为他人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这也可能是爷爷偏爱桂花的答案，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四
雨依然在敲打窗户，噼里啪啦，悦耳动听。午夜的钟声，催促着我尽快入眠。毕竟一天的工作劳累，使我的眼睛不在听从指挥，上下眼皮已经在打架了，我也无奈，只好为避免他们的剑拔弩张，停止了回忆的思绪。闭上眼，等待梦中的秋色醉美。窗户外面的夜，已经没有了光亮，变得更黑了，只有风雨声，在加班加点，为墨黑的夜添加存在感。
翌日清晨，下楼散步。雨后清新，醉美心间。日出火红，霞光漫天。站在那棵紫薇树下，见树叶泛起沧桑，有的缩卷微黄，有的干枯踉跄，有的已经凋零落在了树下。
此时想起，前年夏天我写的《雨后的紫薇》一文。就是站在这里，任凭雨水打湿发梢，也没有阻止我对紫薇花开的敬畏。4000多字的稿子写好后，分别投给《河南文学》《参花》《海燕》等大刊。不几日，接到河南文学主编的电话，告诉我该稿将采用，发在近期的刊物上。我兴奋难耐，哼起了《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未来不是梦，跟着希望在动。随后，又收到《参花》《海燕》等刊物的用稿通知，可是一女不能嫁二夫，都被我谢绝了。后来，被现今88岁的烟台日报原党委书记、总编辑著名文学评论家王永福老先生得知这篇文章，以《动人春色不须多》为题，写下4000多字的文评，发表在《烟台晚报》上，对我进行鼓励和支持，让我感动到哭。事后，他一看到我发表的文章就打电话对我进行勉励，让我感受到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对年轻作者寄予的厚望。看到他依然笔耕不辍、勤奋创作发表的佳作，真为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精神感动，让我不得懈怠，不敢偷懒。在心里暗暗较劲，一定不辜负老人家的期望，用心创作，奋力耕耘，以优质的作品回报人民 。还有一些老领导一直活跃在烟台文坛上，让我敬佩。他们“笔耕不辍为家国，挥洒汗水写春秋”。他们是佳作迭出的著名散文家綦国瑞、柳新华、卢万成、孙德斌、吴殿彬、谢玉乐、秋实、范立才、衣文奇、于大卫等。还有我见过的90岁高龄的中国散文学会名誉会长石英和周明老先生，他们依然保持生命不止步，创作不间断的创作初心。他们都是我创作的动力和榜样，时刻提醒着我多写多练，起舞昼夜，不负韶华。
此时，微信滴答：姑父，早晨跑步多加衣，天气冷了，注意保暖。我掏出手机观看是小侄女发来的。妻子的侄女今年被所在学校保送天津大学硕博连读，一个非常懂事的大女孩。她大学期间学习出类拔萃，担任学生会主席、团支部书记，入了党。1.73米的身高，气质高雅脱俗。不娇不傲，朴实自信。今年大学毕业后外出旅游还给我带回一套晶莹剔透的茶具：茶壶，黄底、绿叶、红花；几个小茶杯更是委婉有韵，荷叶铺展，花开富贵，让我喜悦开心。
她读初高中期间，受我熏陶，经常写一些诗歌散文发表，对文学还是非常有情怀的。可是阴差阳错，大学学得是理科。她聪明好学，在大学期间经常搞一些活动，风生水起，深受大家欢迎。放假在家里自己制作美食，还参加社会实践活动锻炼自己，为爷爷、奶奶洗衣做饭，得到了奶奶爷爷街坊邻居的一直夸赞。一位优秀的学子，勤奋上进好学，让我自豪。我回复她的微信：谢谢懂事的博士侄女，祝愿学业有成，开心快乐！
风来寒颤，树叶飘落。突然想起我文章中提到的那位叫“紫薇”的老人，不知她老人家是否健康安好？现在应该是一百岁了。她那孝顺的孙媳妇是否还是那么精神抖擞？读北大研究生的曾孙也应该毕业了吧？祝愿他们一家幸福美好。
五
走出小区，与晨光相拥，奔跑着，观望着：金黄的四野处处弥漫着丰收后的气息，斑斓的草木渲染着梦幻的天地。深秋的景象，富足的希望。深耕自己，绽放光芒。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加缪说：“秋天即是第二个春天，每一片叶子都是花朵。”
